出了屍橫遍地的老營,杜疤瘌和郝老刀兩個寨主都甚覺無趣。\www。qВ5、c0m\\想當年,兄弟幾個往來塞上販貨,雖然過得是食不果腹窮日子,卻也沒像現在這般天天提心掉膽。而自從進了這巨鹿澤,晚上就沒睡過囫圇覺。今天被官兵追殺,明天去攻打城市堡寨,不小心挨上一記流矢,能否在缺醫少藥餓條件下活下來,就得全靠人品。好不容易安生了幾天,不是這個偷了那個的葦子,就是那個拐走了這個的弟兄,大大小小的齷齪事沒完沒了。再不就像今天一樣,稀里糊塗來一場火併。誰忠誰奸,誰將死掉誰能活下來,不到最後一刻只有老天爺才能整清楚。
眼下唯一能讓人感到欣慰的是。老哥倆個都從劫難中活下來了,沒被別人稀里糊塗地割去腦袋。雖然這個勝利代價極其巨大,站在主營門向澤地深處放眼望去,幾乎沒一個寨子不冒煙,沒一處水塘不泛紅。瘋狂的殺戮卻依然沒到停止的時候,張金稱嫡系的「山」字、「火」字兩營嘍囉成群結隊,來來回回地在附近的蘆葦叢中拉網搜索。偶爾有戰敗者被他們捉了出來,或者被當做「投名狀」,或者被手中塞了刀。慘叫聲和哭號聲此起彼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平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日子才能熬到盡頭。
郝老刀對未來已經不報任何幻想。這都是業,大夥四處劫掠時種下了業根,就註定要收穫業果。劉老八不是第一個在巨鹿澤中掀起血雨腥風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即便張大當家的地位從此在巨鹿澤中無人可以撼動,河北大地上還有高士達、王須拔、花鷂子……大夥都是一群紅了眼睛的野獸,要麼從外邊尋找肉吃,要麼互相之間咬斷彼此的喉嚨解渴。
幾名渾身泥水的嘍囉騎馬從遠方跑來,狼狽不堪,卻始終保持著互相照應的隊形。郝老刀看出來人是自己苦心訓練出來的心腹,迎上前去,大聲問道:「傅易書,你帶我的人往哪裡去?!」
「五,五當家!」打頭的小頭目趕緊翻身下馬,身上的血淅淅瀝瀝與地上的血混成一片,「營地,營地……」
「營地怎麼了?」郝老刀眼前一黑,雙腳用力踩住馬鐙才勉強將心神穩定下來。剛才為了救張金稱,他一直沒顧得上管自己的「林」字營安危,如果老巢不幸被亂軍搗毀了,自己今後在巨鹿澤也就失去了直著腰說話的資本。
「是,是杜,杜七當家!」小頭目傅易書偷偷看了一眼緊跟郝老刀身邊的杜疤瘌,儘量把話說得委婉,「有人圍攻咱們的老營,是杜七當家驅散了賊人。然後杜七當家就把能上馬的弟兄們都帶走了,先破了『方』字營,然後又端掉了『豹』字營!,現在她跟姓程的兩個帶著弟兄們去端『金』字營了,張堂主怕出麻煩,特意派小的來打探主營的情況。」
「知道了!」郝老刀長出了一口氣。雖然關門弟子杜鵑問都不問就將自己麾下的弟兄脅迫帶走,但好歹她替自己保住了老窩。歪頭看了一眼杜疤瘌,郝老刀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話有幾分是真:「七當家是我的弟子,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走,帶我去『金』字營,說不定能給小丫頭幫上忙!」
「唉!」傅易書狐疑地看了自家寨主一眼,重新跳上坐騎。他能看出來,郝五當家並沒有因為杜七當家越俎代庖而生氣。但這不符合巨鹿澤的規矩,按規矩,除了張大當家本人,其他任何頭領沒有資格調動本部以外的一兵一卒。
「鵑子,鵑子也是真著了急!」杜疤瘌臉上覺得訕訕的,低聲向郝老刀解釋。
「你養了個好女兒!」郝老刀聳了聳肩膀,笑著回應。不待對方說話,又快速補充,「女婿也不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兒,比武場上卻能輕鬆打敗劉老八!」
「他,他那是湊巧。」杜疤瘌雖然臉上感覺到有些彆扭,心裡卻非常高興。先保住自己的本錢,然後再趁亂搶了郝老刀的兵馬,接著一鼓作氣連毀兩家大寨。即便在主營之中的戰鬥最後以劉老八的勝利而告終,女兒也穩穩地站據了不敗之地。這種聰明且果斷的舉措,換了自己,當時肯定做不出來!
「什麼湊巧?三個多月來他煉了不下十種兵器,其中沒一件是橫刀!」郝五當家嘴上憤憤不平,臉上卻寫滿了無法掩飾的讚賞,「比武場上,他把兵器一亮,我就知道老八要吃虧。不說別的,就是這份隱忍本事,十個老八都比不上一個程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