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樂隊在排練的時候也拖了些時間。
從台上下來,老張知道石頭他們都沒登過台,就過來傳授經驗,「調音師挺不錯的——」
江陽正玩遊戲,聽到後抬頭,「啊?謝謝,謝謝。」
老張愣住了。
難道這副舞台上的冷臉調音師,也是他們家的?
文妮兒在一旁笑,「調音師確實不錯,劇本就是江陽寫的。」
老張聽懂了,大概還有一個同名電影,劇本還是面前的江陽寫的。這讓老張心道難怪,剛才他還納悶,心想這小子什麼來頭,讓石頭他們關心也就罷了,竟然還娶了大魔王。
原來也是圈裡人。
不過——
他在家鄉陪媽媽這麼長時間,想不到跟社會脫節這麼多了。
竟然沒聽過江陽的成名作。
他想這《調音師》大概是音樂電影吧,還拍的特好,不然怎麼可能讓大魔王折服呢。
老張對音樂電影挺感興趣的。
他想著待會兒回去看看,然後向石頭他們告別。
就在這時——
「OK,樂隊一起試下音。」
李清寧站在話筒前,把耳返戴好,接過助理小夏遞過來的電吉他,「1900。」
待樂隊準備好以後,她點下頭,撥動電吉他,一段solo響起。
電吉他用了相位效果器,吉他音輕柔旋轉,有一種幽靈感,旋律用了四五個音爬了一個音階,還都是基本的步進,卻有一種孤獨迴蕩在耳旁,很勾人。
老張停下腳步。
拖鞋樂隊也停下腳步。
許多在等待排練,或者已經排練完的樂隊也停下來,看向主舞台。
待別的樂器加進來後,李清寧放下吉他,「媽媽,我到了世界的盡頭,想到你站在家門口,我不敢往前走除了在夢裡,我再也見不到你,我不敢說想你——」
老張的心中了一槍,呆在原地。
大魔王情緒渲染太強了。
悲傷的旋律,營造出來的孤獨,還有無敵的嗓音,只一個開頭就讓老張陷入其中。
而人總有那麼一回,在夢裡碰見朝思暮想的人,你想抱一抱她,卻怎麼都抱不到,一直到醒來悵然若失,然後,逼著自己回到夢裡,給自己寫劇本,讓自己真切的抱一會。
然而,然而。
老張輕嘆一口氣,再也抱不住了,再也沒人送他去學琴;沒人給他做飯;沒人打電話告訴他穿秋衣;也再沒有人站在台下,指著他驕傲的說那是我兒子了。
一陣風吹來,撞他滿懷,把他撞哭了。
歌聲中思念也在不斷變化。
從最初的呢喃,到思念傾訴,現在近乎於吶喊,「——媽媽啊,我像個幽靈,徘徊在1900——媽媽啊,嗚嗚——」
江陽坐在草地上,靜靜地聽著。
這歌——
跟《波西米亞狂想曲》中「媽媽」那段有點像,就那種感情上的共鳴,但在旋律和唱法上有很大不同,前者是爵士或歌劇唱法,而《1900》的更偏流行一些。
同樣打動人。
同樣回味悠長。
江陽雙倍的喜歡,因為有故鄉一丟丟的印記,還挺親切的。
還有就是,這首歌寫給他的。
歌兒里的1900,不是《海上鋼琴師》的1900。
是他。
時光的河在1900分岔,他從一個分岔的河流,來到了這條河流。
歌詞唱盡後,樂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越。
李魚彈奏的電吉他就好像船在狂風巨浪中,幽靈一樣穿插其中。
然後。
李魚退後一步,低下頭,手指翻動,電吉他的聲音抬高,從眾樂器中脫穎而出,開始成為全場主角,雙音推弦之後,電吉他聲音像曇花一現時的花開,像原地起飛時的不斷升天,又像在不住抽泣的哭,又仿佛如幻似夢,如泣如訴。
聽的人一身雞皮疙瘩。
這種聲音一直往上升,一直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