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當先的「仁義」兩點,在儒家體系里,仁的基礎是親親,義的基礎是敬長,這個是孟子明文規定的,而所謂親親,指的就是孝,所謂敬長,指的就是悌。
姜星火認為,孝悌作為仁義的根基,非如程朱所理解的那樣仁義為孝悌之根本、孝悌為仁義之發用。而是「仁義禮智信」這些道德準則都是虛名,譬如仁義,是先有親親敬長,才後出現的。
從名實關係上看,「仁義禮智信」這些道德準則,是基於物質遺傳的人倫關係和後天社會關係形成的,孝悌之行為實,仁義禮智為名,這就完全顛倒了程朱理學在天地之性所派生的「仁義禮智信」等道德原則問題上的觀點。
而接下來,雙方又是一陣唇槍舌劍。
辯論,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姜星火「理欲統一」的心性論觀點非常牢靠,反方辯手們根本無法駁倒,之前以退為進的招數,也宣告無效了。
實際上,辯論到了這裡,所有反方的辯手,胡儼、楊士奇、王允繩、高遜志、汪與立、楊敬誠心頭都升起了一股無可奈何之感。
本體論方面,姜星火的物質細胞理論,實在是無可辯駁,所以已經開局輸一半了。
剩下的這一半,也就是心性論,姜星火更是咬死了「理欲統一」的觀點一步不退。
如之奈何?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楊士奇這時候忽然看到,在負責記錄的楊榮,給他使了個眼色。
「若是真到了局勢為難的時候,不妨用此法破局。」
楊士奇想起了此前他們所商議的內容。
眼下,似乎就到了不得不用的時候了。
因為再拖下去,沒有對策的話,那就輸了。
楊士奇又等了等,眼見胡儼也是無計可施,於是咬牙出聲道。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
「性者,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
「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
曹端聞言卻是一怔。
——盡心論。
因為理學的盡心論是心性論的一部分,全靠心證,而心證的東西,拿來辯論是沒有結果的。
所以,這就是屬於拖時間的無賴打法。
但凡要點臉面的,肯定是干不出來這種事情的,所以胡儼沒好意思。
而楊士奇今天為了贏.不,或許只是為了輸的不那麼難堪,直接把理學的盡心論給祭了出來。
而理學盡心論的基本觀點就是盡心與窮理致知、體認天理這三者,是一併顯發的,只要盡得此心之全,亦即意味著對萬物之理的窮極無餘,在邏輯層次上,萬物之理是天理的顯現。
最終版本的朱熹則認為,對於人心,想要盡得此心,必須窮理致知,只有這樣才能透顯涵具靈昭明覺之知的本心,並上達天理,最終實現人的氣質之性與天理的天地之性的統一。
解縉此時只道:「謬矣!」
「孟子所謂『動心忍性、強恕而行』,講的都是盡心,心之在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如此種種,如孺子入井而有惻隱之心,不盡則石火電光,盡之則滿腔惻隱,無非性體也,人與天雖有形色之隔,而氣(物質)未嘗不相通,知性知天,同一理也,何必捨近求遠?」
解縉的意思是,朱熹等宋儒認為「性/理」是獨立實體,所以才有「必以知性先於盡心」的盡心論說法,繼而以窮理為入手工夫,而其所窮所知之理乃天地萬物之理,反失卻人心惻隱羞惡等條理,不說南轅北轍,也可以說是捨近求遠。
汪與立這時候反駁道:「是以聖人設教,使人默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為窮理之本;使人知有眾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初未嘗有內外精粗之擇,及其真積力久,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內外精粗之可言矣。」
汪與
第五百一十九章 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