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告破,孟養的戰事正如火如荼。
炎熱的天氣阻礙行軍,即使是楊應龍這樣苛責部下的將軍,也只能耐著性子任由部下一日二十里地趕路,其實就算如此,他行軍依舊比別人快。
密林里,楊應龍擦拭著擋住眼睛的汗水,腳步不停地向前走著,苗人武士於甲長率領下持環刀利斧在前開路,本就生活山地的他們有自己的藥膏祛除毒蟲,林間作戰無往不利。
土兵編制也為營旗,不過有屬於土司的小小改變,旗軍為寓兵於民、軍政合一,治下所有男丁都要編入旗中,平時操練,挑選健兒編入營兵。
播州營兵二十五人為甲,設一甲長;四甲一哨,設哨長、協哨各一;四哨一營,設營總和參謀各一;三營一鎮,設裨將軍一人及數名把總;兩鎮一軍,設一參將或守備,一軍兩千四百人。
換句話說楊應龍麾下有幾十万旗軍,當然那只是民兵,主要作戰力量的營兵不過十餘軍,但這樣全民皆兵的體制有利於在戰事動員兵力。
就算是播州的苗人姑娘,都會舞刀弄槍操持毒弩,播州軍戰力高昂的原因正是如此。
此時這支深入境外的播州軍,便為參將黃元所率,餘下兵力則是楊應龍的私兵,私兵有一營兩哨,營為精銳武士,兩哨一為鳥銃哨,一為僕從所編兼管輜重。
他們此時已進入孟養腹地,因為前些時候思古的大膽戰略,如今孟養大片地方已為莽應龍大軍所占,兵馬齊驅大掠四方,誰都弄不清楚周圍的敵人有多少。
或者說,他們周圍到處是敵人。
沒走出多遠,前方林中人影翕動,傳出幾聲播州餓老灌的叫聲,力士閃開,竄回幾個身不披甲僅帶環刀的束髮武士,是播州軍中的斥候,見他們面色肅容,左右皆噤聲,直通後方楊應龍與參將黃元所在。
「四百步?」
楊應龍借穿透林間點點光斑照看地圖,又有些氣惱地將地圖捲起拋給隨從。
他的斥候來報前方四百步出林,有一村舍,如今已被緬甸軍所占,敵軍守備鬆懈,叫罵連天,大約是沒搶到什麼東西。
這本是件好事,他們穿林十餘里,為的就是搜索敵人,但問題也就出在這……他們並非漫無目的地尋找敵人,他們的地圖上清楚標記著還有七八里的山坳有孟養村莊,是溝通南北的要道所在,奪下那個地方才是他們的目的。
現在地圖上無標註的地方突然出現這麼個村子,還有接近千人的敵人,戰鬥很有可能打草驚蛇,讓周邊敵人集結,會為他們造成麻煩。
「大王,打過去?」
黃元是播州楊氏的老部下了,早在楊烈之時就是楊氏親信部將,平日裡播州違制的事也沒少干,只剩他們自己人,這樣的稱呼是私下裡忠誠的表示。
沒叫陛下就已經是給了京師皇帝老爺三分面子。
這是楊氏統治播州的根基,他們祖先別管哪代,因為他們把自己當做漢人,所以都是漢人,這一點非常玄妙,也是楊氏『易漢俗』的來源,裡面表達出一種施與的心態。
我楊氏為漢人,入主播州尊重地方習俗,更改漢俗入夷俗,現在我們一樣,你們聽我的。
楊應龍對黃元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先去看看,有沒有把握。」
黃元清楚楊應龍所說的把握是什麼,一支播州軍,對抗不足千數的敵人,戰勝是不需要提到把握的,除非他們要全殲。
太近了,兩個聚落僅距七八里,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輕易傳過去,至少他們的炮是用不了的。
播州軍有炮,不是陳沐造的那種,是早年明軍制式火炮,從四川弄進播州,名字威風得很,毒霧神煙炮,研發於明代早期,多用於攻城,射程近威力小,打到城上起火生煙。
彈中毒物四散,給敵人增添口鼻流血的中毒負面狀態,倒霉的會被施加點燃,衣甲著火再中毒基本就救不回來了。
但這種兵器不能大規模應用,基本等於沒用。
楊應龍與黃元摸至近前,遠遠望著有西南風貌的吊樓,小土司像拿寶貝般從懷中抽出單筒望遠鏡細細望去,就見那些緬甸軍兵在屋舍間肆意舞蹈,毫無章法地劈劈砍砍,發泄著掠奪不成的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