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御越久,陳沐越覺得明朝沿海在這幾十年裡就像篩子。
到處是窟窿,補都補不上。
回香山時,三艘大船的壓艙石都被丟在海灘上,戰利裝得滿滿當當,大部分都是從倭寇那得來的,也有些旗軍昧著膽子收了廣海軍民的財物兵甲,收拾戰利是陳沐沒攔著、張翰也沒阻止。
更多的財物還是被留在廣海衛,陳沐向張翰請示後,請新寧縣派人運到廣州府,將來用做撥劃修城牆費用。
唯獨廣海衛城樓上幾門佛朗機,有好的有壞的,陳沐都看著眼饞,又不敢自作主張搬到船上,只好演戲試了試——他不拿,讓邵廷達自己帶人搬,搬到城外被帶著張翰轉悠的陳沐截住訓斥一頓。
張翰要是攔了,這幾門炮就順理成章抱回家。
可惜張翰沒攔,平白看他訓邵廷達半天,最後又只能把佛朗機吃苦受累搬回城門樓,灰溜溜登船回香山。
「我覺得總督不是不讓莽子搬炮。」
靠在船舷上吹著海風,細細的小雨打在臉上帶著涼意,陳沐搖搖頭,沒跟身旁魏八郎繼續解釋。
他覺得張翰就是單純在看他帶兵行事的態度,不論他做什麼都不會阻止——人老成精,誰知道老總督淡然神色下心裡想的是什麼。
也許一個字沒說,就把他這個人否掉了。
這讓陳沐在回香山的路上忐忑了很久,一隻到看見香山與濠鏡澳的淺峽才輕鬆下來。
一下船,關元固那邊就有好消息。
老匠人有心為陳沐分憂,見千戶所存鐵日少,千戶面臨大戰仍需造銃造炮,私下裡走訪了一趟南海縣佛山,廣東最大的冶鐵集散地,談成一樁買賣。
「千戶,佛山爐戶有各自答應的朝廷採辦、歲辦,老兒去佛山置辦船廠所需鐵釘時走了幾家既出鐵也答應朝廷出軍器的爐戶,談一樁軍器換鐵換鋼,只等千戶應承。」關匠說著老眉毛都要翹起來,道:「熟鐵百斤,換鳥銃一桿,一月可與四個爐戶換十七桿。」
「老兒看過,他們煉的都是好鐵。」
還能這麼換?
陳沐在心裡算了算,這樣一來就是每月一千七百斤熟鐵,倒是挺合適,「關匠怎麼想出這樣的主意?他們怎麼會願意用這麼多鐵換軍器,自己造和這價錢也差不多了。」
前些時候在濠鏡,他專門托人問過廣城的鐵價,基本上就是佛山鐵價,熟鐵百斤也是將近二兩的價錢,要是自己打制鳥銃不出去買,價格也應當和這差不多。
工費有便宜有貴的,添上這個就不好說了。
關元固笑得憨厚里透出一點市儈,道:「工費,香山所可要比他們便宜的多,他們二十個工匠,一月才能鑽出二十根銃管,裡頭還有八九根鑽歪禁不住用,三四十日方能出銃十桿,造價自然要貴得多。」
「咱打銃有水錘,不費力,旁人三日打好,我一日就可打好;鑽床也接上水車一直鑽,七八日就能出一根銃管,打十根未必能成十根,但打十三根一定能出十根合用銃管。」
「同樣二十個匠,一月能出三十多根,也才不過耗鐵三百多斤,剩下就能拿來做幾門那個,那個關炮。」
關元固說起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火炮時總顯得尷尬,說罷臉上又露出些許難色,道:「不過就是他們說銃管上都刻他們的名,千戶覺得可行?」
銃管刻別人的名,這事陳沐並不在乎,他更在乎實際。
每月千五百斤鐵,多做上三四門炮,才是陳沐看重的事。
陳沐頷首:「可行,這事如果能做成當然可行。」
其實就算關元固不去佛山,他也打算派人去佛山,上次打聽了廣城鐵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守著南海縣佛山就是廣州最大的冶鐵集散地。
香山最大的優勢,就是生產力有了顯著提高。
新建在江邊的鐵坊建成後,不論鍛錘還是鋸木都有固定動力,過去關老二做出木質銃床因精度還能進一步完善則完全以鐵水鑄成,銃床與水力鑽頭相對,只需推拉床架與換損耗鑽頭就能持續鑽膛。
受限技術還不能依靠水力達到緩慢的自動鑽膛效果,鐵銃床又較沉,推動一樣需很大人力,但極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