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沒啥作秀的想法,這就是收攏人心的常規操作。
北洋軍閥還知道手把手的給兵發餉,陳沐自然也知道。
但憑本心去說,他認為手把手交給旗軍糧食的作用,無非也就像後世小公司領導當面把工資轉給急需用錢的員工,效果不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從心裡說,這些田地是旗軍種的,他們理應拿到自己應得的那份兒。
至多不過是豐收了,陳軍爺討個好兆頭。
但實情則比他想像中好上太多,陳沐召集旗軍,五十戶旗軍全部到場不說,一聽總旗頭季稻就要給每戶發十石軍糧以供吃食用度,拖家帶口的余丁也來了不少。
十石糧食不多,剛夠讓普遍四五口人的旗軍一天吃上兩頓飽飯。
問題就出在陳沐的『理應』,與旗軍的『理應』,在認知上是有偏差的。
新江南岸浴血拼殺歸還的年輕旗軍站在面前,胸膛腰板挺得筆直,榮耀得漲紅了臉,學舌般地喊出『願為總旗肝腦塗地』;老邁的旗軍哆哆嗦嗦看著陳沐命人將十石不摻沙的軍糧放在大車上壓得馬兒都走不動路,吃夠了苦頭的褶皺面容老淚縱橫。
更不必說余丁婦孺哭成一片。
在生而為農奴的他們眼中,關於糧食、關於錢財、關於世間一切的享受與好事,也關於他們自身,是從來沒有理應的。
而是恰恰相反,他們理應吃苦、理應受累、理應挨餓受凍,也是理應寒冷的冬季捨棄自己漏風的小屋去狗窩豬圈抱著牲畜同眠。
活下來,活下來才是最大的理應。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奢望。
半年的頭季稻能發下十石,哪怕後季發的少些,五六石,都要比往年發的最多的時候多!
「好事嘛,別哭啦。」
糧發的太多,五十戶旗軍足足發了半日,到幾近傍晚時糧食才發完,旗軍依然感恩戴德地等在總旗衙門前,陳沐還要干一件事。
儘管一日發出去五百石糧,但陳沐還是要接著發下去。
「軍糧,陳某發足了,這是因為今年出征,旗軍英勇奮死,總旗滿編出去,只回來二十多人。從明日起又要每日操練,這些糧是給你們家眷,讓余丁沒有後顧之憂。」陳沐看著列陣在前的旗軍,大聲道:「所中還有旗軍當賞!」
陳沐這麼一說,旗軍恨不得把耳朵都支起來。
還要賞?
「還要賞,老鄭,去年安遠驛,進洞挖土的余丁,每人五石糧,發下去!」
話音一落,低下旗軍與余丁們便竊竊私語起來,陳總旗讓人在洞裡挖土的事,在總旗下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但除了最早陳小旗帶的十個旗軍,其他人不論旗軍還是余丁都不樂意去干那種事。
就算被強拉著去了,也都是磨磨蹭蹭,出工不出力。
熬硝是出大力氣的活計,沒有旗官彈壓,就算新硝洞有三倍之前的人手,也只能做出略有不足的成果。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而陳沐知道旗軍余丁最想要的是什麼,要糧。
「去年他們熬出兩千斤硝土,今年的大洞,你們接著挖,等到明年開春,陳某看你們三十多餘丁能挖出多少、熬出多少,如果是四千斤,一樣每人賞五石糧。如果五千斤,每人賞六石糧!」
陳沐剛剛說完,下面旗軍便繃不住了,有人高聲喊道:「總旗,俺家也去!」
「我家也去!」
這比先前二十石糧還能調動旗軍余丁的積極性,陳沐露出笑容,壓下旗軍的呼喊,道:「別著急,農忙還沒過去,等農閒了,今年冬天應該還有事讓你們做,到時候你們不避事,陳某就不吝賞賜,誰給陳某出力,陳某就讓誰活得像個人樣兒,懂嗎!」
「這話,就有人不愛聽了吧?什麼叫人樣,嗯?」陳沐笑笑,揮手掃過隊列最前的五名小旗,道:「陳某的小旗,以前都是軍戶,只要余丁聽驅馳,陳某就給你們賞糧,保你們吃飽不挨餓受凍;只要旗軍敢死戰,陳某就保你們加官賞銀,絕不吝嗇!」
「都聽懂了?散了吧!」
陳沐揮手驅散旗軍,一眾旗軍千恩萬謝地離開,他叫住邵廷達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