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青蔥,雲霧繚繞,才剛過了南風坡,暖和的天氣就迎來了一股冷風。
泗臨官道兩側的小樹竹林簌簌聲響,說是陽春三月,可江北這一帶還沒換下冬裝。
官道上,不急不緩的行駛著幾輛黑漆平頭馬車,碾在新修的泥土路上,發著咯吱咯吱的車軲轆聲。
在這梨雕花的車板上,是以楷體刻寫端正的沈字。
馬車內,黑漆嵌螺鈿小几上,置著一鼎三足象鼻暖爐,給馬車內添了幾分暖意。
正對著小几的是一個並接的軟榻,沈容平躺在上,眉頭顰蹙,額間偶有青筋突起。
身子蓋著一層厚重的棉被,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耳邊隆隆作響,依稀能聽見說話的聲音。
「夫人何必憂愁,二老爺在秦關這一守就是十七年,如今,上調回江北,這可是給沈家長臉的好事呢,老奴猜夫人是怕見到二姑娘罷。」
「還是嬤嬤知我,先前回沈家過節,嵐姐兒同我才說過幾句話,就連沈家內眷也不曾親近我幾分,這次回去,多少有些不踏實。」
「二老爺這次上調,是任宣慰使司,沈家人巴不得您們回去呢,您就別給自己心裡頭添堵了。」
忽然,烏青色的帷幔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由遠漸近。
緊接著的是一聲清脆乾淨的喊叫。
「娘,妹妹怎麼樣了,好些了沒,爹說咱們這就要下官道了,等下了官道,再有幾十里的路程就到永安城了,呀,爹耍賴!娘,我不與你說了,駕!駕!」
挺拔俊朗的少年手中韁繩一緊,等帷幔掀起來的時候,哪還有他的人影。
趙氏搖搖頭,放下帷幔後,小心的探了探沈容的額頭,是以鬆了口氣:「這熱總算是褪了下去。」
沈容眼皮微微顫動,胸口起伏不定,這…這是娘親與哥哥的聲音。
她赫然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她看著眼前這張溫婉,粉黛薄施,眼睛沒有因為每日以淚洗面而變得紅腫,最後失明。
她的娘親,還好好的,還會與她笑。
她發愣的看著趙氏,一頭撲進了趙氏的懷中,什麼也不顧的哭了起來,:「娘親,娘親我好想你。」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是不是身子難受。」趙氏輕輕的拍著沈容的脊背,她將沈容扶了起來,動作輕柔的擦著她的小臉:「不哭不哭了,一會回了家,再紅著眼,可就不好了。方嬤嬤,將那件蘇繡百花橘紅大褂給三姑娘披上。」
「誒。」方嬤嬤一面拿出了褂子給沈容披上,一面道:「從秦關到江北,這天一熱一冷的,三姑娘受了寒氣,如今,可算是見好了,這蓮花茶一早就給姑娘備著呢。」
沈容聞聲望去,是方嬤嬤!一直伺候在娘親身邊,在娘親失明後,勞心勞力的幫著她們姐妹,卻在娘親去世後,被王氏打發到了田莊。
再之後,她只見過方嬤嬤一面,那時候,她已經形如老嫗。
她看著現在的方嬤嬤,圓潤的臉蛋,身子微微發福,卻不顯肥胖,整個人瞧著精神抖擻。
沈容並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死在了周府,一睜眼,她卻又看見了娘親。
沈容吸了吸鼻子,她欣喜的接過方嬤嬤遞過來的蓮花茶,暖呼呼的,一股腦兒的下了肚。
「真甜!」她似沒心沒肺的說。
「這鬼丫頭,瞧你是嘴饞了罷。」趙氏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
才哭過的沈容又笑出聲來,鎮定之下,她在心中暗暗揣測著。
從秦關到江北,這應該是隆平二十八年,父親沈平成上調,任宣慰使司一職,掌江北一帶軍民事務。
這次他們是要回到江北老家永安城久住。
她父親沈平成,是隆平十一年進士及第,之後,就被派到秦關,做一個武節將軍。
在秦關守了兩年,便娶了白馬城城主的長女,趙懷秋。
就連婚事,也是在白馬城辦的,所以當沈老夫人知道自己兒子在外娶妻,氣的大病了一場,當即就差人過來「請」趙氏回沈府。
當時,趙氏已經有孕,待十月生產後,生下一女,便是沈嵐。
趙氏在沈家無依無靠過了兩年,心中又念著沈平成,她後在沈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