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夠離開這個綢緞裝裹出來的泥潭,蘇蓮怎麼會不想?
不知多少次,她曾夢到那個破敗的小院,幾個活潑可愛的妹妹,以及只來得及看上一眼的弟弟。
那時候,二妹蘇梅煮的白粥蒸的饅頭是那麼香甜,遠比如今面前擺著的燕窩粥或者各色點心更誘人。那時候,她被爹揍了之後,三妹蘇杏會貼心的給她講稀奇古怪的笑話,逗得她忘了身上的疼。那時候,四妹才一點點大,看著四妹跌跌撞撞的在院子裡來回跑,不知不覺就會笑出聲來。
那時候,她想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那時候,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那時候,她還是蘇蓮,不是蘇姨娘。
「杏兒……」再一次下意識的喚出這個名字,蘇蓮回過神來,趕忙用帕子偷偷的擦擦眼角。
那時候,她想哭就哭,不用怕被誰看到。
她以為這輩子,永遠只能在夢裡見到杏兒了,甚至,在夢裡,杏兒也是一副嫌棄的模樣,嫌棄她做了別人的妾。可她沒想到,杏兒找到了她,還跟她說不嫌棄,說要帶她走。
離開周家,去見桃兒,還有果果。
側過頭來看看自己身邊的孩子,蘇蓮忍不住無聲的長長呼出一口氣。當時,她真的以為自己再也來不及離開這裡,再也來不及去見杏兒了。如今看來,似乎是天無絕人之路,她竟然能挺了過來,而這個孩子,也挺了過來。
「為什麼不是個女兒呢……」再次撫摸了兒子的臉頰後,蘇蓮幽幽的嘆息。如果是個女兒的話。或許還能平安一些,可是個兒子,而且還是個雖然瘦弱,但確實手腳眼耳健全的兒子,只怕已經不知有多少人已經盯上了。
所以,她根本不敢把孩子交由奶娘照看,執意要留在自己身邊啊。
小嬰兒不知母親的憂心。咂巴咂巴嘴。仍舊睡的香甜。
天氣,漸漸熱起來了。
看著屋裡的冰盆,蘇杏恍惚出神。
在這個物資稀缺的古代。冰塊這種東西,夏天只能是在達官貴人或者富商家的地窖里找到——當然,皇家肯定是有的。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幾乎可以說是限量供應的稀缺物資。雲帆就能隨便弄了來。
想來,應該是寧王提供的吧。
蘇杏輕輕撓了撓下巴。忽然開始設想如果寧王知道他給自個兒小蜜的冰塊都被挪到她跟前的話,會是什麼反應?
「有個王爺做情敵,亞歷山大啊……」小聲嘰咕了一句,蘇杏抬頭往門外看去。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仍然站在那裡,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
剪掉頭髮的第二天,她就看到了劉青兒。這妹子竟然真的嚴格執行了雲帆的處罰,將那一頭秀髮剪掉了一半。現在勉強編了兩個麻花辮纏在腦袋兩邊紮成個包包頭。
恩……也是很可愛的嘛。
不過,跟被推進冰窟窿里喪命相比,還是剪掉頭髮更輕鬆吧,畢竟,誰的頭髮上長了痛覺細胞?更何況頭髮這種東西就跟韭菜一樣,剪掉一茬還會再長的嘛。
恨我?蘇杏冷笑,你恨我我恨誰去,你當我樂意跟你做情敵呢,我又特麼的沒看上你家沈墨,有本事你自己上啊,要不然,弄死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等著你呢。現在嘛,既然你那麼恨我,就別跟我見面吧,老實兒在外頭待著。哦,你說外頭熱?沒事兒,我在屋裡吹冰塊,我不熱就行。
在興慶園養了七八天的傷,蘇杏慶幸自己的身體素質相當不錯,傷口癒合的速度很快。恩,她不否認,這可能與雲帆給她用的藥有關。
「雲帆吶……」想起雲帆,蘇杏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完蛋了,她真的快要被這妖孽的糖衣炮彈和似是而非的告白給打動了,怎麼辦?
這些天來,樹哥也時常回來看她,但她已經徹底體會到了,見到樹哥和見到雲帆時的反應,真的完全不同。
她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喲,放著一個優質忠犬不去培養,偏偏看上了一條美人蛇。
外面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蘇杏眉頭微挑,這些天來,她慢慢從勉強能動,到生活可以自理,再到可以下床溜達一圈兒,基本上也已經對經常會出現在這裡的幾個人的腳步聲熟悉了。但這個腳步聲,她確信自己是頭一次聽到。
「見過黛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