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縣丞李綱,身著一襲青色官袍,帶著幾名胥吏來到河灘巡視,發現在官府的動員之下,河灘上遍布官姓,大家熱情高丈,全家老少一起上陣,挖的興奮。
李綱黑著臉走了一圈,不時停下來看看,問問。
他越看越心驚,那黃河灘上,還真挖出了許許多多的蝗卵,幾乎一鋤頭下去,就能挖到好幾個甚至是七八個蝗卵塊。
觸目驚心。
這才不到中午,許多人家就已經挖了小半桶的蝗卵了,粗略一估計,起碼得有五六斤。
就這塊河灘上,僅邙嶺鄉十幾個村子,就有不下四五千老少在挖,得挖了有幾千斤了。
看著那一桶桶的蝗卵,李綱的心越來越沉,他開始意識到,這一次也許真的將面臨著天大的蝗災,僅這麼一片幾千畝的河灘地,半天就挖出幾千斤蝗卵來啊。
一斤蝗卵得有一兩萬個,若是都孵化出來了,想想一兩萬隻飛蝗,那就能直接毀掉一大片地方的莊稼,幾千斤蝗卵,豈不是就能孵化出幾千萬隻飛蝗?
想到遮天蔽日的飛蝗,所過之處寸草不留的樣子,李綱頭皮發麻。
看來皇帝之前會議上所說的確實沒誇大。
一名老吏在旁邊道,「以前咱們這裡隔幾年也總會有蝗災,可我這活了大半輩子了,還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蝗卵,這一次,能算的上是百年不遇啊。」
李綱沒吭聲。
繼續轉,一天下來,他把那幾千畝的河灘都轉遍了,發現哪都一樣,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孔竅,百姓一鋤頭下去,就能挖出好多個卵塊,挖卵相當輕鬆。
顧不得疲憊,李綱對身邊的老吏道,「一定要通知大家,勿必要挖乾淨,不要圖快,就粗心大意有遺漏,這漏掉一個卵塊,回頭就能生出數十隻飛蝗,除惡務盡!」
坐在黃河灘上,李綱心情很沉重。
一天下來,只吃了兩個蒸餅,可他也顧不得疲憊飢餓了。
胥吏勸他回縣城,他卻堅持說,打算暫時不回去,這些天就先在這塊河灘上盯著。
午間。
各家都忙著挖卵也沒空回去,於是匆匆吃了點家裡帶來的乾糧喝了點涼開水,便繼續挖。
大家挖卵休息空當,還會跑到旁邊鄰居們那看看收穫,對比一下戰果。
丁老三挖的非常賣力,對他來說,其實挖蝗卵倒不算多累,以前他兄弟好幾個,可有的死於饑荒,有的死於戰亂,戰亂中也還是死於饑荒。
為了一口吃的,他上山打過獵下河摸過魚,甚至饑荒時吃過草根樹皮也吃過土,那種餓的前胸貼後背,眼睛發黑,肚裡冒酸水的感覺,實在是記憶深刻。
如今日子好過些了,可也一大家子人拉養,上有老下有小,家裡三兒二女,以前還夭折了三個,老大柱子在縣城裡當夥計,老二黑娃在學堂里念書,小兒子剛三歲。媳婦總說還想再生兩個,越是窮苦的人家,便總越想多生幾個,沒有別人可依靠,便會想著將來依靠兒女,兒女多,兄弟姐妹也多份依靠。
家裡有幾十畝地,都是這幾年分下來的,有水田有山地也有桑林地,不過他們邙嶺鄉生活在邙山北面,靠近黃河,收成不穩定,有些田地經常會被水淹,雖然水淹地朝廷會減免地稅,可收入也少了。
老三有閒的時候,都會去捉魚打獵,有時也會跟村里人一起到縣城或是洛陽去找活干,打段時間的短工,以貼補家用。
他還想著,等日子再好點,家裡攢點錢,然後再借點,把家裡的老房子再翻新一下,加蓋幾間房,再加個後院,兒子一天天大了,總得給他們準備好結婚後一家子居住的地方。
天一點點黑下來。
太陽已經消失不見。
大家卻還捨不得離開。
「挖了有多少了?」老丁放下鋤頭,問妻子李氏。
李氏抹了把汗水,把桶子遞給老三。老本提著桶子估摸了下,「估計得有十五六斤呢。」
「真有這麼多?」
「我手一提就知道多少,錯不了。」
「十五斤,那豈不是能換四十五斤粟?」丁老三一家八口人,大兒子在縣城商鋪里當夥計,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