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洛陽鄭府內,小丫頭躡手躡腳的進來半開了房內的雕花窗扇,為主人做著起身前的準備。
隨著窗扇打開,幾縷調皮的冬日暖陽迫不及待的湧進來,越過那幾盆花卉與精緻妝檯後,最終落在了榻上,落在了那張無比明艷俏麗的容顏上。.
長長的睫毛幾番眨動之後,上官婉兒睜開了眼睛。乍一見到陽光,還不曾完全清醒的她便已猛然擁被而起,待其要下榻穿上那雙繡花緞鞋時方才猛然醒悟過來,她這是睡在家中,這裡不是宮城,這裡沒有永遠也料理不完的事務,這裡也不需要她再如過往十六年那般日日早起。
腦子裡浮現出這些之後,一股無法言說的輕鬆從身體各個地方竄出來,與此同時仿佛積累了幾十年的疲倦也從體內的各個部位泛起,長長的打了一個呵欠,她便重又倒回了溫香的錦被中。
分明是還想睡一會兒的,但真正倒下去之後,卻又怎麼也睡不著了。被此生從未真正體味過的慵懶與愜意包裹著,這一刻,上官婉兒動也不想動,只想就這麼懶懶的躺著,任那明媚的冬日暖陽輕撫著自己的臉龐。
能從宮裡出來可真好,真好啊!
雖然依舊要在玉寧公主府任職女官首領,但對於老於事務、總領內宮已有多年的她而言,管理一個剛剛敕立的公主府實在是太輕鬆了,輕鬆到她幾乎不用花什麼心思。信手拈來的處斷便足以讓玉寧公主府井井有條。
於是她就有了以前從不曾有過,甚至連想想都覺得奢望的大把空閒時間。於是她開始親自侍弄那幾盆最喜歡的花卉,甚至還養了一隻跑起來就如一團線球滿地亂滾的碧眼波斯貓。
而在這所有的對空閒時間的安排中,最讓她喜歡的卻是終於可以在每個夜晚回到自己家。睡一個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的好覺了。
甚至還能懶懶的躺在榻上任思緒隨意飄飛,任溫暖的陽光輕撫臉龐。就像今天,就像此刻!
別人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卻是襁褓入宮,轉眼已是三十芳華,三十年來在掖庭冷宮中牙牙學語,艱難求存;稍稍長大,便以十四幼齡入伴武則天身側。這一伴就是十六年,三十年來儘管曾有過許多次暗夜中的想像,但她卻從沒有過一天普通人的生活。
這一切直到幾天前方才結束。恰如一隻金絲鳥終於脫了牢籠,此刻上官婉兒的心情與感觸實在太複雜。太多也太深,已不足為外人道也。
但有一點確是確定無疑的,她對當下這種生活的態度就如同此刻她那沐浴在陽光中的笑容一樣,很滿足,很舒服。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這才是一個人,一個女人應該有的生活!
輕鬆慵懶的笑容在冬日暖陽中如蓮一般綻放了許久後,整個身子在錦被裡團成一個球形的上官婉兒才再次睜開眼睛。
是該到起身的時候了,昨日下午唐松那個小無賴特特的派人來傳了話。讓她今天就呆在家裡哪兒也不要去,也不知他又有什麼事?若真有急事的話。算算時間他也該快到了吧?
從榻上起身之後,上官婉兒並不曾直接梳洗。而是去了隔壁的側房。
因早早就燒起了地火龍,側房內溫暖如春全無冬日的寒意,房屋正中備有一隻沐浴用的呂風,只是裡面盛著的卻非透明的清水,而是色呈膩白,燒做滾熱的牛乳。
雖然呂風內沒有用上彼時達官顯貴人家入浴時必不可少的乾花,但只憑那齊胸深的牛乳便已盡顯上官婉兒生活的奢華。
唐時除茶酒這兩種通行天下的飲料之外,不同家庭之間的飲品也有著明顯的差別。最頂級權貴家常在莊園裡設有鹿苑,以便主人可活取最新鮮的鹿額間血飲用滋補。武則天生前每逢疲乏倦怠時好用的「紅玉」便是此物;稍次些的家庭則是常飲牛乳;再次些的日常好飲豆漿;至於最貧苦的百姓則只能飲以清水。
彼時牛乳雖然不及紅玉那般珍貴,但也非普通人家能經常受用的。常人喝上一盞已是不易,上官婉兒卻將之用於沐浴,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而這也正是內宮十六年生活給她留下的印記之一。
輕解羅裳邁入呂風后再將身子沉下去,上官婉兒任那燒的有些滾燙的牛乳撫潤著她的肌膚。
因是稍後還要會那個小無賴,上官婉兒並沒有浸泡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