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寒秋初冬時節萬物凋零,在這一片蕭殺氣象中,上官婉兒身穿的那襲銀泥誦紅裙愈顯鮮艷奪目,佳人蓮步而來,賞心悅目。
盛唐之前,女裙尚濃艷之色。這樣艷麗的顏色本是極不好穿的,但無論多麼濃艷的裙裝穿在上官婉兒身上皆能被壓的服服帖帖,鮮亮的顏色更襯出她的肌膚美艷,華貴氣度。
蕭瑟秋意中有佳人曼妙而來,這本是一副絕妙的仕女圖景,然則此時此刻的唐松卻是無心欣賞。
前次出宮時,宮城的穿行腰牌並不曾繳還,憑藉於此他順利的進了宮城,來到宣政殿側的這處小院兒外,本冀望於能夠面聖,但通報進去之後出來的卻是上官婉兒。
「陛下不肯見我?」唐松的聲音很急促。
「你是為國子學生之事而來?」
「是」
兩人說話間,上官婉兒將唐松引進了小院偏廂的一處房屋。
揮手譴走了在屋中當值的宮人,上官婉兒也沒用備好的庵茶,親自取了茶具在紅泥小爐上煮起茶來。
炭火細細,茶香裊裊,靜聽唐松說完今日在清心莊外發生的事情之後,上官婉兒輕輕聲道:「陛下傳召了理蕃院諸位官員議事……」
「我等」
上官婉兒注視著茶甌中的水色,並不看唐松,輕嘆聲道:「等又何益?清心莊外之事陛下早已知之,譴婁相前往,以聚眾毆鬥速速處斷亦是出自聖意。陛下既已開言此事斷難再變……」
上官婉兒的聲音輕柔細密,恰似泥爐甌中騰起的茶香,裊裊無聲無形,卻憑空營造出一片靜謐氛圍。她雖不曾注目唐松,但這樣的聲音卻使得唐松的情緒平復了不少。
然則怒火卻不是說熄滅就能熄滅的,前次他領著鄉貢生鬧皇城,自己可謂是九死一生,難倒這遭國子學生們就該輕輕放過不成?
唐松憤憤而言,上官婉兒只是靜靜而聽,待他說完後,方柔聲道:「非以聚眾毆鬥速速了結,你卻讓陛下如何處斷?」
這一問,讓唐松實在難答。是啊,怎麼處斷?難倒像上回斬殺崔蒞等人一樣將這些國子學生都殺了?又或者是將這數千人都抓起來,交京兆衙門或大理寺開審,從而製造出一場武周朝第一大案?
法不責眾,更別說這些人還是國子學生,他們的父兄親人遍布各處衙門,且還都是手握大小職權的職事官,若真這樣做,別的不說,皇城各部寺監立時就得癱瘓。
一念至此,唐松心中猛然一空,「那些集人?」
「既是聚眾毆鬥總不能只有一方吧……」上官婉兒終於抬起頭來,目光中滿含憐惜的看著唐松,「再則,農人畢竟只是農人,國子學生畢竟是國子學生能將兩者同時用刑已必將引起朝中非議了……」
唐松無言,上官婉兒復又將身子轉了過去看著紅泥爐上的茶甌幽幽聲道:「你可知這些日子以來朝臣彈劾清心莊,彈劾你唐松的章奏有多少?其間有言當殺你以正士林之風者,有言當將你流放以儆效尤者……」
「某有何罪?」此言方一出口,唐松隨即很無謂的笑了笑,便是自己也知道這話實在說的很沒意思。
果然,上官婉兒搖搖頭,「欲要加罪於太,又何愁找不到藉口?」
搖頭罷,上官婉兒靜等了一會兒不見唐松說話,續又道:「你是個有識見的人,自然知道當今朝中之大勢。李武黨爭激烈,陛下對於士族門閥凝成的中間派一需安撫,亦有借重處。但這數月之間,你與崔盧李鄭之間卻是紛爭迭起,爾如此行事實讓陛下左右為難……」
話說到這一步,唐松已經明白。這一趟來,武則天不是沒時間見他,實是不願見他。此時兩人之間所言,話雖然是出自上官婉兒之口,但意思卻是都來自於武則天。
當初意欲限制打璛壓士族門閥的是武則天,隨後李武黨爭愈演愈烈,為穩固皇位之需,要利用士族門閥的依然是武則天。
時移勢易,武則天翻手為雲,卻將他陷入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數月以來,他與四家八老紛爭不斷,攪起神都士林無限風浪,看似次次爭先,但在大勢上他卻是輸了個乾乾淨淨。
大勢已敗,便是那三兩次勝利又算得了什麼?
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