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那天天氣果然很好。
清早起來,遠處的天空已是一片柔和的魚肚白,染著淡淡的紫光,空氣清冽新鮮,垂柳冒出一個個嫩嫩的小芽來。
夏侯有道坐著平肩輿過來。
他穿著了件月白色素麵大袖衫,戴著同色的頭巾,手執玉如意,披了件鹿皮皮裘,眼睛亮晶晶的,面色微緋,像一個出遊的孩子,眉宇間透露著幾分雀躍的興奮。
「阿姐!」他直奔夏侯虞的寢殿,「你還沒有收拾好嗎?」
夏侯虞正跪坐在案幾前梳妝。
烏黑亮澤的青絲長長地拖在身後,阿良幾個宮女圍在她的身邊,正熟練地幫她綰著頭髮。
夏侯有道跪坐在了夏侯虞的身邊,挑撿著從案几上的妝奩中拿出支珠花,對夏侯虞道:「阿姐,你等會戴這支珠花,這支珠花好看。」
他是一國之君,馬上就要面對權臣盧淵了,他不關心盧淵今天會做些什麼,尋思著怎樣應對盧淵,卻建議她戴什麼首飾?
夏侯虞看著他閃爍著喜悅光芒的清澈眼眸,想到前世阿弟也是這麼跑過來坐在她身邊說了這樣的一通話,卻被她喝斥一番後如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的焉焉地低著頭,直到到了鐘山看她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怯意,再想到他前世的命運,再多的責怪她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就聽你的!」她朝著夏侯有道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輕柔,語氣溫和。
夏侯有道高興起來,眯著眼睛笑,像個無憂無慮的孩童。
夏侯虞心神俱震。
自文宣皇后去世後,她再也沒有看見過阿弟這麼高興了。
而她,不過是僅僅順著他說了幾句話。
可見他平日裡過得有多壓抑。
夏侯虞心中刺痛。
她笑著問夏侯有道:「你用過早膳沒有?雖然入了春,可早上的天氣還是有些冷,你這麼早過來做什麼?」
夏侯有道嘻嘻笑,神色愈發的天真,道:「我想和阿姐一起用早膳。再說,我都穿了裘衣了,不冷。」
夏侯虞讓身邊人準備早膳,回過頭又對夏侯有道道:「你只帶了件皮裘出門嗎?」
「是啊!」夏侯有道不解地望著她。
夏侯虞就吩咐夏侯有的內侍田全:「給天子拿件薄棉夾衫過來,中午的時候會比較熱,到時候讓天子換了皮裘穿薄棉夾衫。」
田全含笑應是。
和杜慧一樣,他從前服侍文宣皇后,文宣皇后病逝後,就開始服侍夏侯虞姐弟,夏侯有道繼位,他在聽政殿服侍,是夏侯有道的近身內侍。
夏侯有道聽著更加活潑了。
阿姐這兩年對他少有這樣和顏悅色的時候,每次遇見到都讓他言行端穆。雖然他知道阿姐教訓的是,但多多少少有點不開心。此時阿姐突然像他沒登基之前似的和煦,他有些繃著的心弦完全鬆懈下來,就像小時候似的向阿姐撒著嬌:「阿姐,我不要喝麥粥,我要吃胡餅!」
夏侯有道身體羸弱,需要禁食,像胡餅這樣燒烤出來的食物就不能多吃,他因此卻格外的喜歡吃,更不要說一大早起床就要吃這些了。
可十年的隱居生活讓夏侯虞更加珍惜能夠得到的快樂,也貪戀阿弟燦爛的笑容,想了想,還是妥協退讓道:「只准吃一小塊。」
夏侯有道高興的歡呼,像是得到了什麼奇珍異寶似的。
夏侯虞也跟著笑了起來,有些慶幸自己的改變。
姐弟倆歡歡喜喜地用了早膳,一前一後地坐著平肩輿去了設御宴的華林園。
因為這場倒春寒,原本應該開花的花樹都沒開花,冬青、黃楊、慈竹等倒是依舊繁茂青翠,桃樹、李樹、夾竹桃卻半朵花蕾也沒有,枝葉凋疏,看上去有些狼狽,只有山石間點綴的迎春花金燦燦一片,看著讓人精神一震,感覺到春天真的到了。
夏侯有道就扭過頭去對阿姐道:「我們明天在院子裡多種些迎春花。」
傻阿弟,迎春花要在前一年九、十月份插枝,次年春天才能開出爛漫的花朵。
夏侯虞心裡嘀咕著,當著夏侯有道卻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還盈盈地點頭,道:「就依阿弟,我們明天多種些迎春花。」
夏侯有道開懷地笑,轉身就看見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