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再一次撫額。
她想到前世與阿褐的第一次見面,阿褐對著她眼底流露出來的感激和溫情。
果然是相遇的時機不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也會不同。
她吩咐尹平:「帶他下去吧!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他的。」
言下之意,是可以收留阿褐。
阿褐眼眸中依舊充滿了警惕,尹平卻沒有流露出詫異之色。
在他的眼裡,夏侯虞看著對人冷漠無情,實則心地柔軟,願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範圍內幫忙別人。
他恭敬地行禮,帶著阿褐退了下去。
那個羯人大漢也被姚二提著領子拎了下去,自有人審問他。
犢車骨碌碌地重新上路。
夏侯虞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裡沉默不語。
阿良安慰她:「看樣子應該是誰家的部曲掠了羯人的村落,抓了羯人為奴為婢,那小孩多半是趁機逃出來的……」
夏侯虞沉著臉沒有作聲。
朝廷南下的時候,有一部分羯人也跟著來了江南。但他們異樣的相貌在江南非常的吃虧,很多人還因此覺得他們是異類,把在胡人那裡受到的氣遷怒到他們的身上,覺得他們也是胡人的一部分,在收成不好的時候,常常有人去搶羯人的村落或人家。
朝廷和豪門大戶都對此視若無睹。
有些羯人為了活命,常常會做那些門閥世家的打手,幫著帶路去掠奪自己族人的村落。
幾十年下來,羯人越來越少,在集市上幾乎很難看到他們。
阿褐之前從來不提自己的身世。
夏侯虞就猜到他是那些被滅了族的羯人村落的子弟。
前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逃過這些人的追蹤的。
霧越來越濃,好在是他們之後很順利地回到了莊園。
夏侯虞叮囑阿良:「讓尹平立刻來見我。」
阿良應聲而去。
夏侯虞更衣梳洗,尹平已候在了外面。
等她在室內坐定,侍女們上了茶點,阿良帶了尹平進來。
「長公主!」他伏地行禮。
夏侯虞點了點頭,見尹平還穿著剛才穿過的衣服,知道他沒來得及更衣就直接過來了,就讓阿良斟了杯茶給尹平,道:「知道那孩子叫什麼嗎?出了什麼事?」
事情和夏侯虞、阿良料想的差不多。
他道:「小孩叫阿褐,今年十歲了。父親是漢人,母親是羯人。住在離這裡五百多里的扶風。父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跟著他母親和外祖父一家過活。去年和今年的收成都不好,村里來了很多牙人。他舅母就慫恿著他舅父,想把他賣了。他母親知道後就想法子搬了出來。」
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
夏侯虞冷笑數聲,道:「姚二抓的那個羯人,是誰家的手下。」
尹平再次伏地,低聲道:「據說是盧泱的部曲。」
盧家霸占平民良田,前世就有很多人彈劾,只是天子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誰還去關心那些平民的良田?
後來蕭桓和盧淵開撕,也是拿了這個做藉口的。
夏侯虞道:「砍了那個羯人的頭送去給盧淵!」
尹平愕然。
夏侯虞從來不曾這樣的血腥。
夏侯虞道:「我最恨吃裡爬外的東西了。」
自己是羯人,卻帶著外族的人傷害自己的族人。
尹平明白過來,高聲應諾。
顯然也很瞧不起這樣的人。
「那個阿褐就交給你了。」夏侯虞道,「他若不想做我的部曲也可以,就讓他在莊園裡幫忙吧!家裡的陶工、織工,總有一樣適合他。」
她說著,腦海里卻浮現出十年以後高大俊美的阿褐,想著他穿著粗衣布衫在田裡勞作,或是坐在昏暗的小作坊里認真仔細地繪著陶罐,她就覺得很違和,很好笑。
誰知尹平猶豫片刻,道:「長公主,聽阿褐說,他是因為偷偷跑出來找吃的,才沒有被盧家的人抓住。但他母親還在盧家的人那裡,他得回去找他母親。」
前世那婦人是阿褐的母親嗎?
她從來沒有聽阿褐說起。
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