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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元宮的時候,雪已經下得很大了,殷稷抖了抖身上的雪才踏進宮門。
伺候的宮人連忙各司其職,有上前為殷稷更衣的,有為他清理鞋面的,也有置辦薰香熱茶的,場面一時好不熱鬧。
王沿卻仿佛什麼都沒聽見,自顧自坐在椅子上喝茶,玉春服侍著殷稷脫去大氅,見他如此不由瞪圓了眼睛。
他知道世家囂張,卻沒想到他們已經到了在皇帝面前連樣子都不裝的地步了。
可他只是個奴才,並不敢摻和這些大人物之間的事,心裡雖然不忿卻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帶著殷稷脫下來的大氅退了下去。
王沿這才扭頭看過來,許是斷了一隻手的緣故,他身上多了些以往並沒有的森冷,連笑聲都多了幾分古怪:「皇上身邊的人總算是懂事了,蔡添喜那老貨怎麼不見了?莫不是下船的時候失足淹死了?」
殷稷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一絲冷光利劍般落在王沿身上,王沿看得分明卻毫不收斂,甚至挑釁似的笑得越發張狂:「沒了那麼一個老東西,皇上的運氣倒是好了,都走上了絕路竟然還有轉機……我都想去給皇上算一卦,看看您是不是真命天子了。」
他說著自己笑起來,顯然所謂的真命天子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殷稷沒有被激怒,反倒也跟著笑了。
王沿被笑得莫名其妙,眉頭逐漸皺了起來:「皇上笑什麼?」
殷稷抬腳進門,路過王沿時才開口:「朕笑的自然是當日的心慈手軟,若是當日屠船,今日想必能清淨許多。」
王沿的臉色驟然僵住,龍船上發生的一切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的事情。
他堂堂琅琊王家,竟然因為一次南巡,不止死了一個嫡子還讓家主斷臂成了殘疾,甚至險些遭遇滅門之災。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本該聽話做傀儡的棋子。
他徹底被激怒,眼底瘋狂涌動著殺意,他現在萬般後悔當初沒有激進一些,派人衝進船艙結果了謝蘊,若是當初那麼做了,他就不會斷臂,他的嫡子更不會死。
「你以為你做得到嗎?」他低吼一聲,神情猙獰,「龍船上的禁軍的確由你掌控,可我世家不是吃白飯的,當日你敢動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們世家可不是只有文臣的!」
殷稷並沒有理會他的威脅,緩步回了上首,他知道王沿這話不假,累世經營之下,世家的底蘊深不可測,世人看見的權勢滔天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若非如此,先皇也不必要陪葬一個皇帝進去。
可即便如此,殷稷當日收手也並非是忌憚他們,如同祁硯所說,就算世家反了,他們也有一搏之力,可一搏之後拿什麼再去對抗靖安侯?
兩害相權,只能取輕。
「你今日來就是耀武揚威的?」
他慢慢坐下來,將湯婆子攏進袖中,先前站在幽微殿門外時不覺得冷,此時回到這空蕩蕩的乾元宮倒是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明明地龍燒得那麼旺,卻仍舊遍體生寒。
王沿冷哼一聲坐了下來,今日來並不是恰當的時機,如果可以他是想多晾殷稷幾日的,好讓他嘗嘗寢食難安的滋味。
可當日皇帝將王貴人有孕之事昭告天下,世人只看得見他在和王家服軟,卻沒看出來掩藏在其中的險惡用心。
他也是在被蕭竇兩家幾番試探排擠後才反應過來的,當時他還沉浸在皇帝被迫和他低頭的快感里,回神後嫌隙已生。
即便如此,事情也不是不能轉圜的,但皇帝一回宮就將無力翻身的徐功交給了大理寺,徐功是誰?他王家一手扶持起來的左膀右臂。
大理寺卿有多圓滑人盡皆知,皇帝此舉就是在給他脫罪的機會。
此舉一出,他王沿就是行刺皇帝,都會被當做是苦肉計。
他從未被人算計得如此徹底過,可他還是按捺下所有不痛快來了這裡,不為旁地,而是那塊名為皇位的肥肉太過誘人。
幾個月而已,他王家等得起,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
「皇上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