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他忽然笑不出,譚五郎臉上的色彩好像一瞬間被寒冰凍住,無情而殘酷的劍鋒還留在烏寒江的胸膛里,但此刻,這柄令他驕傲的殺器也像被凍住了一般。
他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這一劍刺進烏寒江的身體裡就好像刺進了熔岩里,現在熔岩已凝固……
這一擊雖然得手了,卻不是最後一擊,也絕不是最重要的一擊。
這一劍雖能令人流血,令人痛苦,甚至讓人失去性命,卻絕不會令人一下子失去行動。
直到這時他才察覺上了烏寒江的當了,原來烏寒江早就準備好了讓他刺,這意味著他已準備好將自己的一條命留在這裡。否則一個絕代劍客的最大空門,也是最要緊處哪有那麼容易被人偷襲。
譚五郎不是沒有經驗,也不是沒有戰鬥意識,但誰能想到一個人的決心竟如此大。
烏寒江的力道已深入骨髓,通過強勁的肌肉將這柄劍牢牢鎖在肉里。
「你……你簡直不是人」,譚五郎瞪大眼珠,原本的狂傲神采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換成了空洞,彷徨和不相信。
即便現在他的出手還是很快,他已打算放棄這把劍,但烏寒江卻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從拔劍到意識中了烏寒江的計,再到選擇棄劍的過程中,一個人的反應無論如何迅速也絕不會超脫那一秒。
一秒有時候是很漫長的,一秒之內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改變很多結果。
烏寒江為了爭取到這一秒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在這漫長的一秒之內他並沒有做多少事情,只不過將他的漆黑鐵劍拔了出來而已。
一道劍光閃過,譚五郎的脖子上忽然划過一條細細的紅線,血液登時像掘了口的湖泊似的從紅線處迸發出來。
烏寒江冷冷地凝望著插在胸口上的劍,眼底忽然閃過一道凌厲的寒芒,道:「你這一劍刺得不准」。
譚五郎捂著脖子,眼神里滿是畏懼之色,但他的人並沒有立刻倒下,那條像噴泉一般的傷口不知怎麼忽然好像在慢慢地癒合。
最後烏寒江看清楚了,那並不是真的癒合而是被一種很強力的內息暫且壓住。
血液停止流動,譚五郎的臉上慘白的嚇人,他抬起臉,眼睛裡的血絲慢慢消退,黑色的瞳仁漸漸消失,最後竟只剩下那一抹白。
他的整個人也好像剛從地獄裡歸來的一樣,沒有人相信這一劍竟然沒有收下他的這條命,木拓剛抬起腳往外面逃,因為此刻,他不光害怕烏寒江,更害怕譚五郎。
「你跑什麼」,譚五郎的聲音也變了,變得不像是人的。
「我……我」,木拓的一隻腳剛邁出去,另一隻忽然使不上勁,強烈的恐懼感導致神經癱瘓,整具身體都顫抖個不停。
譚五郎的眼睛裡沒有什麼焦點,木拓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渙散的眼白動了動,譚五郎忽然伸手一把將木拓拎了起來,木拓嚇得魂都飛了,干長著嘴,嘶啞著道:「大帥,不要……不要殺我」。
譚五郎瘋笑一陣,手上驟然使力,木拓的身體頓時像稻草人似的被撕成兩半,譚五郎惡魔一般的笑聲還沒停止,他似乎還覺得沒過癮,一雙慘白的魔眼又移到烏寒江身上。
烏寒江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淡漠的眼神慢慢從地上平移,最後和譚五郎的目光相遇。
譚五郎和他相視而笑,道:「好可惜啊,如果你還是以前那個烏寒江的話我或許已是死人,可現在……現在你用的是左手」。
左手對於烏寒江而言最陌生不過,這並不是一隻拿劍的手,更不是殺人的手,這隻手是他從來沒用過的。
他自然知道左手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要差很多,但他已別無選擇,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拼著胸膛最險要之處換取直面譚五郎一秒的時機。
譚五郎又像哭一般的陰笑道:「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有很多神奇的武功,就如同有很神奇的藥」。
烏寒江冷冷地望著他,不由自主想到死了的陳冤,心下駭然。
但他卻沒有猶豫一秒,他知道任何的遲疑都有可能導致最後的惡果。
他也絕不想葬送在這裡,所以譚五郎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漆黑鐵劍又拔了出來,還是左手,還是同樣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