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漫天黃沙刮過,山坡上又平添一座新墳,烏寒江已在這裡跪了很久,也是為老人守最後一個夜晚。
這個曾經在江湖上掀起波瀾的傳奇人物現在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天地間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露水一如往常般濕潤,天上的星星燦爛明亮。
烏寒江差不多已跪了一天一夜,卻沒流下半滴眼淚,他不知道人類在何種感情下才會刺激淚腺,所以他從不流淚,他根本就不會。
他只感覺到一顆心臟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掏了出來。
整個人的靈魂忽然飛走了似的,心裡空落落。
這種心情算不上哀傷,但卻比哀傷痛苦一萬倍。
緩緩閉起眼睛,身體已失去知覺,冷不丁一股滋潤的甜液沿著嘴角緩緩流進胃裡。
他才慢慢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小紅。
小紅的臉上平和溫柔,她的眼睛雖看不見,心裡卻透亮如明鏡。
烏寒江溫聲道:「你還沒走?」
小紅將碗裡喝剩的水重新倒回木桶里,柔柔道:「你不走,我怎麼走」。
烏寒江垂頭,道:「我……我讓你受苦了」。
小紅搖了搖頭,柔聲道:「要知道不管跟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是自願的,你我之間還談什麼……」,沒說完,烏寒江忽然站了起來,深深望了她一眼。
小紅還是那麼淡然平和,望著她祥和美麗的面容他不自覺沉靜下來。
她的美猶如一彎波瀾不驚的春水,雖含蓄平靜,但卻張力無限,似乎能將死去的心給予營養,帶來活下去的鼓舞。
烏寒江牽著她的手猶如牽著自己的靈魂。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又一陣漫天黃沙刮過,就忽然看不見了。
老人的墳頭已被沙子埋沒,正如埋在這裡的萬千白骨一般,最後都化成了土。
什麼也看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過了不知多久……
終於回來了,回到了譚五郎的繁華的莊園裡。
這裡永遠那麼春意盎然,永遠有這麼多鮮艷的花,和嬌艷的人兒。
誰也不知道烏寒江發生了什麼,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很不好看,龍溪走過去,看到烏寒江,眼神一下子黯然下來。
他不光看到了這個絕代劍客滿身的塵埃和蓬亂的頭髮,更看到他光禿禿的右臂。
龍溪失聲道:「你的手……」。
烏寒江只淡淡地笑了笑,道:「不小心弄丟了而已」。
龍溪苦澀地搖了搖頭,轉眼又看到小紅,讓人大感意外的是,小紅的身上卻潔白無暇,沒有一絲塵埃,如出水的青蓮。
龍溪這才不得不佩服起烏寒江,不得不由衷的感動,這是怎樣的一番守護啊。
那天的情景又浮現在龍溪的腦海里,他又想起烏寒江冷漠的臉龐微微有些羞澀。
他羞澀道:「我要娶她」。
「她是誰?」
「她叫小紅」,堅定不移的聲音再次在龍溪的耳畔響起,他淡淡地笑了笑,慢慢拂去回憶的輕煙。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他才猛然一驚,烏寒江抬頭,忽然道:「看來你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好」。
龍溪沉吟了很久,才緩緩道:「什麼也逃不出你的眼睛,其實並不只是我一個人」。
烏寒江凝視著他,道:「發生了什麼事?」
龍溪嘆了口氣,道:「不知為何,每個夜晚都好像經歷一場劫難,這裡最近不知怎麼……」,此刻,城門上又急匆匆調換了一隊人馬,他們手握刀劍,整裝嚴肅,如臨大敵一般,但每個人的臉上仿佛都帶著深深地疲倦。
他們的眼圈發紅,神情倦怠。
龍溪讓開一條路,讓調換下來的士兵過去,忍不住眯起眼睛。
烏寒江急著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龍溪忽然道:「這裡鬧鬼了」。
烏寒江皺眉:「鬧鬼?誰說的?」
龍溪道:「每個人都這麼說」。
烏寒江眼瞳收縮,冷冷道:「這你也信?」
龍溪無奈道:「我不能不信」。
烏寒江道:「這鬼真有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