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廣陵郡那場小小風波過後,又過了數日。
一道河流清澈地流過唐翎的身邊,流水的波紋他的倒影之上留下一縷一縷的微波,然後匆匆向下游涌去。
唐翎此刻手中正握著莫冷言當日贈與的血色玉墜,遊歷天地多年,他很少會對這種凡人贈與的物件產生矚目,這次是一個例外,一個讓他甚為無奈的例外。
打量著這枚血色玉墜,一貫淡然的臉上流露出哭笑不得。血海創辦至今幾近百年,在這段歲月之中,他與血海的交集雖然只有寥寥幾次,但依舊看得出這是血海中的血玉墜。擁有血玉墜之人,可以無條件地得到血海的援助,而且從玉墜的做工紋路上看,這更是血海中代表著最高特卻的血金墜。
然而儘管如此,唐翎在心中仍舊大嘆血海暴殄天物,無他,只因這血金墜的材料乃是凡人本源之結晶,亦是天地六族的至寶,本源晶石中的其中一種。
「近千年來凡人的修道者越來越不濟,目光日益淺陋,只可惜了這本源晶石,如今居然只被作為信物使用。」
有些譏笑般說出此話,唐翎臉上的無奈之色越發濃重。
創世之初,包括唐翎在內的九位聖者曾在塵世間逗留過一段極長的時間,因緣巧合下,由他們身上最為純粹的本源總會流於身外,再經過日積月累而凝結而成這本源晶石。可說,此乃創世聖者遺留於世間的血元結晶。得此寶者,哪怕他只是天賦平平,只需要日夜將之帶在身上,只以其中散發出來的微弱本源滋養自身,也可在短短時日中令自己修為突飛猛進。倘若窺得個中門路,將一塊指甲大小的本源晶石完全吸收,那絕對能躋身於塵世中頂尖存在。因此,本源晶石流傳至今,已成為各族傳說中的無上至寶。
只可惜,如此珍稀的本源晶石,如今在已經沒落的凡人手中,只是作為一種信物出現在唐翎面前,叫唐翎如何的心平靜氣?
「若是神魔仙妖四族,見到本族的本源晶石用於信物一途,恐怕早已氣急敗壞,甚者恐怕已被氣得元氣大傷了吧?」
就在唐翎為這人念之石的大材小用長吁短嘆之時,遠方的一聲尖叫由遠而近傳來。
「翎——!」
芸兒此時正往唐翎的方向躍來,不過要說是「躍」倒是有點名不副實,就此刻芸兒的處境,更像是被某人出盡全力拋向唐翎。此時,驚慌失措的她雙手正胡亂地在半空之中揮舞,仿佛要抓著何種物件以穩住自己的身形,但經過數次的三百六十度空中翻滾之後,她的呼叫聲已明顯帶有哭腔。
「我無法穩住身形,幫幫我!」
說話之間,「被拋出」的芸兒與唐翎已有十數丈距離,依照此刻落地的去勢,倘若唐翎再不出手幫忙,恐怕在下一瞬間芸兒會毫無疑問地落到河中,然後以一種全身濕透的姿態爬上岸。
再說一句題外話:這位往日裡活蹦亂跳的小丫頭水中本領可是不敢恭維。
就在芸兒即將落到水中之際,唐翎一躍而起,搶先讓這個小丫頭落到了自己懷中。仔細看著懷中驚魂未定的芸兒,對於那枚由人念之石的感慨早已被唐翎拋至九霄雲外。
「我不是告訴過你,練習躍空術的時候,一定要讓我知道的麼?」
這句責備帶有幾分慍氣,當然更多的是關切。對於懷中的芸兒,唐翎絕不希望見到她遇上些許意外或不愉快的事情。正因為如此,當那新郎官出言調戲芸兒時,唐翎才會甚為罕見地燃起怒火,亦因為如此,當日唐翎帶著芸兒只求儘快離開,才會施展出一身輕盈靈巧的躍空之術,導致芸兒俏目發亮,連日來纏住唐翎,非要唐翎傳授不可。
腳尖輕觸虛空便能一躍數十丈,飄逸!優雅!怎能不讓芸兒心動?雖然這小丫頭的初衷並不是那麼的……單純。
結果,便是連日來小丫頭的狂熱興趣與馬虎練習導致如今的這一幕。
穩穩噹噹地落到唐翎懷中的芸兒聽到唐翎此刻的責備,已是嘟起小嘴,說話已有一點點的委屈:「我想早點掌握嘛。」
聽到芸兒如此無辜地回答,唐翎差點背過氣去,正如當日芸兒向他說明為何要學習躍空術時一般:「然後在別人面前施展出來,讓別人睜大雙眼、驚為天人地大呼一聲『仙子』?再呼的一聲,留下一聲脆生生的笑聲和一道優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