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崖下,萬壽宮中。
偌大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頭一次黑壓壓站滿了人。數十位黑衣死士井然有序地站著,無一不是神色冰冷,肅穆的氣氛讓殿上一聲不聞。大殿上首,司徒駿泰然安坐,渾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兩隻眼睛透過雕花面具,死死地、冷冷地看著下首跪著的尹墨風。
「三十年未見,青田使別來無恙啊!」司徒駿突然開口,陰寒的語調叫尹墨風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將身子壓得更低了。
「屬下……屬下見過宮主!」
「宮主?青田使怕是說笑了吧!你如今已是崆峒派掌門,威風凜凜的正道大俠,何以還看得上我這深山野谷,又何以屈尊忍辱,喊我一聲『宮主』?」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尹墨風說著,用力磕了兩個頭,砸得「咚咚」作響,「屬下生是千丈崖的人,死是千丈崖的鬼,老宮主在時,屬下對他老人家忠心耿耿,如今宮主繼位,屬下,屬下自然向宮主盡忠,不敢有二心……」
「你還敢提老宮主!」司徒駿突然怒喝起來,嚇得尹墨風心臟漏跳一拍,聽他繼續道,「當年老宮主送你上崆峒派,是否曾叮囑過,只要做到掌門近前弟子即可,一來可探聽正道消息,二來也不會太冒風頭。如今你呢?青田使好大的本事,三十年來步步高升,如今竟坐到了崆峒派掌門之位,若再讓你留在千丈崖當區區九使之一,還當真是委屈你了,啊!」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屬下確實謹遵老宮主之命,多年來保存實力、不與人爭,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時地利人和齊備,屬下也是趁勢而為,想著若坐上掌門之位其實利大於弊,一來可以為千丈崖探聽更多隱秘消息,二來,有朝一日屬下身份敗露,也可給八大派以致命的打擊,叫正道自亂陣腳、人人自疑。屬下一片忠心赤膽可鑑日月,還望宮主明察!」
尹墨風說著,早已在地上拜了又拜,磕得額前鮮血直流,心中一片清冷。說實在的,雖然司徒駿如此疾言厲色地審問他,他心裡卻沒有絲毫害怕。他心知龍一此行將他捉拿回來,還故意叫正道識破他的身份,便是要將他的退路斬斷,好一心一意為千丈崖效忠。
既然自己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那麼顯而易見,司徒駿就不會殺了他,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眼下這隻吐唾沫不上刑的審問,無非是在提醒他,事到如今他已無路可退,只有為千丈崖肝腦塗地,才能贖去之前叛教離心的重罪。
想到此,尹墨風不禁啞然失笑,自己苦心謀劃多年,好不容易坐上了崆峒派掌門的位子,沒想到短短一個時辰內,這一切便成了一場空。其實不必司徒駿提醒,他自己何嘗不知,今生再難脫離千丈崖的牢籠。
「事已至此,本宮也不願與你計較。你既然口口聲聲說對本宮忠心無二,那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你用什麼來證明你的忠心!」司徒駿說著,冷笑了起來。
尹墨風自然不敢有任何欺瞞,當下將這幾日正道商議出來的計劃和盤托出,包括如何分布兵力,八大派如何兩兩為伍,針對四宗特點展開殲擊。司徒駿和殿中眾人聽著,無一不是臉色越來越冷,之前對正道泱泱兩千之師逼近的惶恐,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實打實的害怕。
按理說,千丈崖座下有殺手數百,門徒上千,殺手的武功皆是高手殿、好漢樓水準,門徒的武藝也比尋常門派的普通弟子要強得多,即便正道大軍在人數上占優勢,可不管是以守為攻還是主動出擊,他們都不應該有任何膽怯才是。
可事實上,千丈崖的實力遠不如正道掌握得那般強大。千丈崖下地勢狹窄,一座萬壽宮又能容得下多少人,而千丈崖自四十年前成立,便一直身懷雄霸武林的野心,所以門下弟子大多只練了一些基本拳腳功夫,便被當年的老宮主司徒千波派到江湖各派潛伏,這一點只瞧在鐵虎幫和崆峒派的黑鷹、青田二使便可見一斑。
如今的千丈崖,雖說總人數達到千人以上,可是門徒多半都不在千丈崖下。而由於二十多年前的一場內亂,司徒千波自此杳無音訊,暗線弟子的聯繫法門也未曾留下。司徒駿繼位後,數百名暗線弟子只有九使尚能被他掌握,二十多年過去,那些人早已和正道融為一體,根本不可能再受千丈崖的控制。而這些歷史舊事,也正是尹墨風膽敢產生自立心思的原因。
往事不需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