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先生,你這是……」程昱的牢房跟郭嘉的邋遢以及滿寵的整潔都不同,房間算不上多整潔,但也絕沒有郭嘉牢房那般邋遢。
不過楚南看著此刻已是滿頭華發的程昱,有些吃驚。
上次見程昱,雖然疲憊,但頭髮還是半白的,這才過去數月功夫,怎麼就這樣了?
「子炎來了。」程昱抬了抬眼,直了直身體,只是句僂的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完全挺直,老態在這一刻盡顯。
「上次在下所說之事,先生可曾考慮。」楚南收起心中的震驚,他是知道怎麼回事的,當下坐下來,看著程昱的那枯藁的神色嘆息道。
臨潁一戰,程昱不惜損耗壽元要為曹操爭得勝機,然而終究是敗了,而他也只剩下五年的壽元,如今看來,壽元的耗損加上曹操之死帶來的失落感,讓他整個人泛出一股子油盡燈枯之相。
「吾這一生,算不得好人,實際上你我差不多,於尋常百姓而言,說我喪盡天良也不為過,能活至今,也不算虧了。」程昱抬頭,渾濁的眸子看著楚南,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似乎看不清楚,靠近一些,略顯呆滯的目光有些滲人的看著楚南:「主公待我恩重如山,程昱生不能為主公謀定天下,更不能保主公萬全,若這最後連忠都未能盡到,與畜生何異?」
楚南皺眉看著他:「但人已經死了,先生還活著,這一身所學,不怕荒廢?先生就沒想過為那些枉死在先生手中的百姓做些什麼?」
程昱喘了口氣道:「我非善輩,這一生所學,主公已叫我盡情施展,也不算荒廢,至於那些人……或許我是天生的惡人吧,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這亂世……本就是吃人的世道。」
說完,程昱看著楚南道:「程昱……不降!」
楚南沉默著沒有說話。
程昱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是等待自己最終的命運。
「家人呢?先生沒想過?」楚南皺眉道。
「若是明主,老夫已死,自不會因此遷怒族人,反之,若子炎真有心殺他們,老夫又如何阻止?」程昱蒼老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無情,作為一名酷吏,這話很符合他的人設,但在楚南看來,這並不符合人性。
楚南默默地點點頭:「既然先生堅決如此,我不會放先生,也不會殺先生,你家家卷隨時可來探望,但先生餘生,不得踏出天牢半步,至於你後代未來如何,他們若願意,可參於朝廷考核,若確有才學,自可入仕,若無能或不願,也由他們。」
「子炎不似這等好婦人之仁之輩,此時不該是斬盡殺絕麼。」程昱看著楚南笑道,只是他的笑容,在這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滲人。
「我從未將事情做絕過過,只是我給出的東西,很多人不願接受爾。」楚南起身,再度看了程昱一眼道。
「也是。」程昱笑了笑,沒再說話。
楚南起身,出了牢房,暗暗嘆了口氣,先是郭嘉,再是程昱,兩尊大才便在眼前,卻不能為我所用,實在叫人心有不甘吶。
一天吃了兩回鱉,于禁、李通這些人,楚南暫時不想見了,免得再鬧心,他這玻璃心,一天課受不住連翻打擊。
出了天牢,周倉已經回來了,對著楚南一禮道:「主公,那滿寵已經送去了衙署見公台先生。」
「嗯。」楚南點點頭。
「主公,這是去何處?」見楚南不是往衙署或是家中方向走,而是徑直往外城方向走去,周倉不解道。
「去趟程昱家中看看。」楚南邊走邊思索道,留下程昱性命,自是有些不甘的。
雖然程昱信念堅定,而且也已經抱了死志,不過是人總有軟肋的,他才不信真有人能一點都不在意家人,既然這樣直接招攬不行,那就來軟的。
就如當初郭嘉建議曹操用軟刀子對付呂布一般,他同樣可以用軟刀子來招降程昱。
程昱家並不在外城,怎麼也是曹操重臣,家中自然是在內城,不過位置有些靠近外城,程昱的夫人比他小一些,是位端莊的老婦,雖然已經年邁,不過還是能看出年輕時顏值應該不是太差,最重要的是那氣質,一看就是大家族養出來的。
見到楚南也是以禮相待,讓人請進來,奉上茶點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