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看看。」蘭山把一張素箋推給蘭松泉。
蘭松泉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一個人的生辰,具體到了某日。
在大梁,生辰八字是一個人很私密的信息,除了議親時會拿給媒人,等閒不會讓旁人知道,蘭山遞給蘭松泉的這張素箋上就沒有寫明此人生於某時。
「你猜這是誰的?」蘭山笑呵呵問道。
蘭松泉這些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很多算計政敵的手段都是他想出來的,可以說是一肚子壞水,聽蘭山這麼一說眼珠一轉,脫口而出道:「冠軍侯?」
蘭山笑著點頭:「不錯,正是冠軍侯。」
蘭松泉在蘭山對面一屁股坐下來,納悶道:「父親,您打聽來冠軍侯的生辰做什麼?」
蘭山身體後仰,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不緊不慢道:「外頭的傳聞你沒聽說?」
蘭松泉嗤笑一聲:「冠軍侯是外室子的事?這個不都傳遍了,我能沒聽說嘛,不過這個不能作為咱們攻擊他的理由吧,您要真以此上書,非招皇上一頓罵不可。」
蘭山淡淡瞥蘭松泉一眼:「當然不能以此上書。你這些年雖然很長進,但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恐怕沒有留意過。靖安侯年輕時常年在外領兵打仗,留在京城的時候不多,那時候他與妻子是出了名的恩愛。」
蘭松泉一聽打起了精神,坐直身體道:「父親,您的意思是——」
蘭山年紀很大了,努力抬了抬眼皮露出渾濁目光,緩緩道:「要是冠軍侯與靖安侯的三子年紀換一下,還能說靖安侯後來圖新鮮養了外室,可看冠軍侯的年紀,那時候靖安侯留在京城的時間都不多,難不成還有心思養外室?」
「父親,您就直說吧,早年的事我確實沒怎麼留意過。」蘭松泉雖不明白蘭山為何說這些,卻隱隱覺得他即將知道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蘭山渾濁目光落在寫有邵明淵生辰的素箋上,聲音轉輕:「明康五年,鎮遠侯被我參倒,全族上下皆被斬首,可是鎮遠侯的幼子並不在其中,當時的解釋是鎮遠侯幼子胎裡帶了毛病,行刑前就已經夭折了。」
蘭松泉眼睛猛然一亮:「明康五年,算算正是二十一年前,而冠軍侯如今二十二歲。父親,您是不是猜測冠軍侯正是鎮遠侯那名幼子?」
蘭山緩緩點頭:「不錯。原本沒有外頭流傳的消息我是從沒往那方面想的,可是現在有了冠軍侯是靖安侯外室子的傳聞,與其讓我相信靖安侯二十多年前會養外室,我更相信這是他李代桃僵,保下了鎮遠侯的幼子!」
蘭山閉上眼睛,思緒回到了二十一年前。
明康五年,那可真是腥風血雨的一年。
肅王叛亂,他藉此扳倒了鎮遠侯,他還記得當時為鎮遠侯求情的官員跪了一地,甚至有御史撞死在龍柱上死諫,好在那時候皇上對與肅王有關的事深惡痛絕,沒有動搖決定。
靖安侯正是替鎮遠侯求情奔走的官員中的一員。
思及此處,蘭山渾濁的眼神驟然射出一道精光。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冠軍侯是鎮遠侯的遺孤也罷,不是也好,他都不會冒這個風險,務必斬草除根!
「父親,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咱們得弄死冠軍侯!」蘭松泉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蘭山拍拍蘭松泉的肩膀,心道:到底是他親兒子!
「父親,早年的事您可有什麼線索?」激動過後,蘭松泉恢復了冷靜。
蘭山眯起眼睛嘆了口氣:「過去太久了,縱是有什麼線索也斷了。」
蘭松泉狠狠一笑:「線索斷了不要緊,證據還不是人弄出來的,再者說,咱們的皇上真的想殺人,可不需要什麼確鑿的證據。」
蘭山緩緩點頭。
他當了數十年的臣子早已看明白,對於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對臣子動刀更需要的是藉口,從來不是證據。
「父親,那我就去忙了,爭取等皇上出關時給他一個驚喜。」
蘭山擺擺手:「去吧,我上了年紀精力不濟,這些事就靠你了。」
蘭松泉風風火火出去了,蘭山喝了口茶,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起來。
靖安侯府中,氣氛低沉至極,下人們走路都放輕了腳步,唯恐惹了主子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