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的阿濟汗一度懷疑,自己的血親五弟真投降了劉承宗。
不然怎麼一個勁兒騙自己往東運東西呢?自己好心好意送了五百匹馬支援哈密,啪地一封信就傳回來,很快啊,說他媽被馬匪劫了。
阿濟汗尋思你不是剛說整個哈密就剩一匹馬了嗎?哪兒來的馬匪,莫非你說的這個馬匪不是騎馬的匪,而是專門搶馬的匪?
然後吐魯番跟哈密的傳信,就變成單向通道了,阿濟汗每次向哈密寫信,哈密方向就像沒收到一樣,石沉大海,就連派去送信的人也沒回來過。
反倒是哈密方向,巴拜汗的書信一封接一封,嗖嗖嗖地往吐魯番跑,暢通無阻,展開書信,全是自說自話,一會兒要馬、一會兒要裝備、一會又說哈密城外來了很多奇怪的人。
動不動還怪阿濟汗不給他回信,惱羞成怒地說元帥府都向哈密增兵了,你怎麼還不派兵過來?他們都把我軟禁了!
阿濟汗只覺得這片土地上,最奇怪的就是他這個弟弟巴拜,就好像是個已經死了倆月的人,所有信都是生前寫的,對死了之後的事漠不關心。
琢磨清楚這個問題,阿濟汗想明白了,東邊傳過來的信多半都是假的,他家老五估計已經沒了,不管真沒假沒,老五在這個時間點沒了,對他更好。
因為他的領地在吐魯番,而吐魯番距離衛拉特的委魯母只有三百里遠,中間只隔著博格達山的一個達坂。
達坂是瓦剌蒙古方言,dabaya,因為衛拉特蒙古人口眾多,在有些地方也叫達窪,Davaa,其實都是一個意思,埡口、山口。
而在漠南蒙古,這個詞是山嶺的意思。
這大概跟瓦剌與蒙古的生存環境不同有關,漠南蒙古不需要翻山越嶺,山嶺就只是山嶺,繞過去就行;而瓦剌蒙古生活在密布高山的地帶,他們經常需要穿越埡口。
吐魯番的阿濟汗已經得知衛拉特正在籌集軍備,設立了二十個鄂托克也就是千戶部,而葉爾羌的東部可汗也正在籌備對西部的內訌,吐魯番所有精力都需要放在守衛達坂,防止衛拉特南下之上,根本沒精力顧及哈密。
畢竟從火焰山到哈密城,中間是七百多里戈壁,河流從山上下來,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曬乾,只有最堅強的植物才能在這片土地上生長,漢軍就算想過來,都得自己帶水,根本不需要擔心。
但另一邊的哈密城裡,巴拜汗確實窩火,因為哈密城已經被南邊來的赤斤衛占領。
何崇安這個赤斤衛指揮僉事做的忐忑,曹耀這麼個大都督,授人官職是正常現象,但做夢都想不到居然會威脅他,說不管好軍紀就把他弄死。
整個一土匪。
對赤斤衛來說,被大土匪約束的小土匪們,也算專業對口了。
何崇安懂軍紀,但他不懂元帥府的軍紀,更不知道曹耀口中「幹得好」和「幹得不好」,到底是啥樣的標準。
為此他專門諮詢了劉承宗留在赤斤衛的三百元帥兵,看看元帥府是啥軍紀,這幫人全是舊明軍出身,裡頭甚至還有好幾個寧夏老鄉,何崇安開展工作很容易。
但得到的回答並不能讓他滿意,因為直白里夾著抽象,老兵說元帥府的律法基本上照搬大明律,軍法也跟明軍一樣。
何崇安聞言就皺眉道:「你別跟我說這沒用的,軍法是在那擺著,可不給軍糧軍餉,只提軍餉難道不是強人所難?」
明軍的軍法嚴格,但這也得充足後勤才能保證,糧管夠、餉管足,就算手底下是一群馬匪強盜,何崇安也有信心用錢糧先把大部分人的心思穩住,花幾個月、殺幾十號人,就能把軍紀整肅了。
可眼下要啥沒啥,拿啥東西整肅軍紀?軍隊沒放開劫掠是沒人
開頭,一旦有人開頭,他不管就全亂套,這座哈密城得被幾千土匪生吞活剝,管了可能劉承宗的赤斤衛就沒了。
當然到那個時候赤斤衛還在不在,也跟何崇安沒啥關係了,激起譁變,馬匪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就別說現在了,哪怕萬曆援朝那會兒,朝鮮說準備好軍糧了,說好了大明出人打仗,他們管軍糧,結果天兵開過去啥也沒有,全國上下跟被狗舔過一樣乾淨。
第五百一十四章 赤斤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