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參將趙之瑞率軍趕到金佛寺堡那天,雪山上的水汽終於蒸騰成一場小雨灑向綠洲。
邊關寒風還未退去,流沙河兩岸已是處處煙雨杏花,固若金湯的金佛寺堡並沒有遭受狠攻的模樣,只是流沙河採金沙的礦工沒了蹤影,使金佛寺不似往日熱鬧。
這裡沒有江南煙雨,就連種在邊關的杏兒,名子都叫李廣。
稀稀拉拉的小雨里,兩千六百名急行八十里的肅州邊軍站在沙漠綠洲中的杏林花海,身上寒冷衣甲令他們抖個不停,軍旗大纛也被雨水打濕,在陰天裡重重耷拉下來。
趙之瑞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參將是明軍高級將領的中堅力量,擁有完善的升遷體系。
一般來說知縣和守備,是正常人在文武仕途上能達到的理想官職,拼的是能耐;但再往高了走,有功績也未必上得去,拼的是運氣。
畢竟中華大地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個沛縣就支撐起龐大的漢帝國,誰家辦個喪事兒擺上五桌,那趕馬的、宰豬的、吹喪的、看監獄的、當小販兒的該吃吃該喝喝,誰也想不到跟自己吹牛的傻小子會成為亂世軍神。
人最缺少的是得到鍛煉的機會。
趙之瑞是幸運的人,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得到足夠多的鍛煉機會,在陝西做過守備,到山西的宣大防線任職游擊將軍,屢立戰功,最終得到肅州參將這一高級武職。
作為一名合格的高級將領,他清楚眼下肅州面臨的局面有多棘手。
其實西邊的嘉峪關、東邊的金佛寺堡,求援消息是同時送到趙之瑞面前的,他之所以選擇馳援金佛寺,就是為免除裡應外合的後顧之憂。
他期望速戰速決平定關內賊亂,再揮師西進援助嘉峪關,以免軍隊被堵在嘉峪關內,進退兩難。
金佛寺堡的守備出城打馬面前,滾鞍落馬報告道:「將軍,三個時辰前敵軍以二百騎騙開紅寺堡,而後步騎五六千跨流沙河而來,卑職匆匆燃起烽火,敵軍圍堡勸降半個時辰,在周遭大掠一陣,正值下了小雨,便擄了採金沙的工人,引軍向北走了。」
流賊跟他流動作戰,這是趙之瑞最不願看見的情形:「他們兵力、武器、陣型、紀律如何?」
「有千餘精騎和數百勁卒,軍陣嚴整有序,武器裝備都是好東西,馬兵端著一水的擎電銃,步軍的衣甲也看著特嚇人,滿身血還都是窟窿眼兒,像是從死人身上扒的,紀律卑職不好說。」
趙之瑞緩緩頷首,這基本上在他意料之中,早在前日,東邊軍情就通過塘報已為其所知,青海叛軍偽將張天琳擊潰白廣恩的事不是秘密。
白廣恩那支標營的裝備俱為上佳,任誰見了嘴角都饞的掉淚,誰知道在流賊跟前一個回合都沒走下來,就被人用火箭炸得屁滾尿流。
他問道:「紀律不好說,什麼意思?」
「他們軍紀好像隨心所欲,說他們軍紀好吧,沿途看見大戶人家就往裡鑽,不辨善惡,走的時候拿得乾乾淨淨,連個面口袋都不給人剩下,端不走的水缸也要砸爛。」
守備說著,眼前浮現出張天琳走後大戶人家排著隊到堡里借水缸的場景,隨後又搖頭道:「但說他們軍紀不好,這些兵行軍所過之處不入尋常百姓家,流沙河東岸有仨叛軍被扒光衣裳斬首示眾,身上都寫了罪責。」
「逃兵?」
守備搖頭道:「不是逃兵,有一個是管輜重的百總,買好墨十斤,該給五兩,只給了一兩銀子,因強買處死;另外兩個是兵,一個殺了百姓耕牛、另一個搶了百姓一隻金耳環,都被斬首示眾。」
趙之瑞向後退了一步,皺眉半晌,義憤填膺:「他們買東西居然給錢,蠱惑人心!」
將心比心,趙之瑞的軍隊買東西也給錢,誰敢殺別人耕牛也得處死,他們是本地駐軍嘛,但如果他們打進青海可就(本章未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騎矛
不一樣了,進了敵境誰還講究這些?
顯而易見,這次青海元帥府大舉來襲,目的不是搶掠,他們是要在這兒紮根。
單沖這個,他估摸著關外至少兩萬軍隊。
敵軍在關外兵力眾多,是壞事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