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依舊不能忘懷。
退婚後的方一鵬先是惱怒苦悶了幾天,突然就和竇文嫻訂婚了,說他先前是一隻糊塗,原來他一直喜歡竇文嫻。
沈母對別的不關心,但大兒媳婦出自方家,方一鵬是大奶奶的親弟弟,石翠芝是大奶奶表妹,原本親上做親是好事,半途竟被竇文嫻截胡。大奶奶十分護短,為此一直念叨竇文嫻的壞話,使得沈母知道石翠芝的婚事沒成,這不,心裡又動了念頭,怕像上回擅自做媒惹得世均反感,所以不敢說。
別的不能說,沈母就拿沈父說事兒。「你爸爸是不喜歡顧小姐的,他是個囫圇脾氣,認準了就不會改,你想說通他,難得很。」
世均心裡明白,也為難,只是臉色冷淡,嘴上一句話沒說。
沈母摸不准他的心思,就勸他:「你爸爸正病著,你別刺激他,不然……你如果真捨不得顧小姐,就先擱一擱,等你爸爸的病好一些再說。」
世均突然似第一回認識母親一樣。他一直以為母親不知他和曼楨的事,可從今晚的交談來看,她是早就知道的,她早看出來了,卻能忍著不說,甚至沒表露出一點兒異常。舊式宅門裡的女人,別的或許不會,裝羊演戲卻是嫻熟的很。以前從沒覺得,他母親也是其中一員,這令他吃驚的同時又覺悲涼。
他母親這一輩子過的太苦,父親不尊重她,無視她,留她守著這老宅子和皮貨店,一年就除夕回來一天,最近幾年甚至除夕都被小公館的姨太太攔著不回來。正是這個家太沉悶壓抑,之前他才會拼命讀書出去上學,甚至在上海工作,現在又因為母親的請求,他丟不下寡嫂侄兒和母親,只能從上海辭職,回來撐起家業。不怪曼楨對他失望,他太沒堅持了,總是容易心軟和妥協。
過幾天是舅舅沈孫菊過壽,世均順帶跟著回家的舅舅去了上海。
世均來到顧家見曼楨。
恰好顧母正和顧老太說著曼璐的婚事,世均一聽「曼璐」二字,立刻想到母親那些話,因著曼璐的緣故他與曼楨的婚事受阻,心裡多少會不快,一時臉色也不大好。他有點遷怒曼璐,卻又明白沒有曼璐,許就沒有如今的曼楨,他更多的是苦惱,不知如何能讓父母接受曼楨。像戲文中講的那樣為婚事愛人而和父母翻臉不相來往的事,他做不出來,他可憐母親,也無法丟下寡嫂和小侄兒不顧。
曼楨問起他父親的病,世均沒忍住,將母親那番話說給了她聽。
曼楨問他是如何回答的。
世均嘆道:「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姐姐也是可憐人,如今她也不是舞女,算是苦盡甘來了。我父母都是舊式人,不輕易會被說服。」
曼楨聽出他的為難,雖不果決,但他本身的性格是怎樣的,曼楨一直清楚,這也是他的好處。最難得的是他理解了姐姐曼璐,沒有看不起,也沒有無視,這讓一直為此忐忑的曼楨十分感動。推己及人,著實不能要求他做的更多了。
曼楨揣測了他的心思,便說:「你爸爸正生病,不好讓他煩心,我們的事就先不提,等他好些再說吧。」
這話倒是和沈母如出一轍,卻各有心思。沈母是拖延,希望她們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斷掉,曼楨也是拖延,卻是希望沈家會慢慢接受她,亦或者尋到化解難題的出路。
世均見她如此體諒,心中愧疚:「曼楨,我對不住你。」
曼楨笑道:「你沒因著家裡反對避而不見,我就很高興了。你能堅持,我又怎麼能托你後腿?」
兩人彼此通了心意,坦誠了想法,先前的茫然盡數散去。
剛出了正月,沈父病情惡化,轉到了上海的醫院來治療。
很湊巧,程晉嚴就是這家醫院的外科大夫,曼璐雖然幫著他整理一些文件東西,卻並不算醫院的員工,畢竟做護士也要資格學歷呢,但曼璐常來醫院,醫院上下都認識她。沈父在這兒住院,沈母沒有來,姨太太來了,又有沈家舅舅照應,世均忙前忙後,倒是沒什麼不妥當。一日沈父躺在病床上朝窗外望,剛好看見一個幾分眼熟的女人,眯著眼又打量了一會兒,突然想了起來——李璐!顧曼璐!
沈父見她身邊有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兩人舉止親密,不由得擰眉。
正好一個護士來換藥,沈父就問護士:「那位大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