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最重視過年,入臘月開始就辦年貨,閒聊中話里話外都說著年節喜事,再繁忙的工廠也要放假三天,大小商鋪同樣歇業。桃朔白開的紙貨鋪也遵照慣例,做了個歇業的牌子掛出去,直到初五祭過財神才正式開門。
除夕這晚,桃朔白立在窗台邊上,仰望夜空中燦爛的煙花,滿耳都是喜慶的鞭炮聲響,家家戶戶歡度節日,也越發顯得他這裡清冷孤寂。
原本他上千年都是這樣過的,哪裡注意過什麼年節,一年光陰在他眼中如白駒過隙,實在算不得什麼。自從接了這次的工作,看到的都是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忙短暫又充實有趣的一生。他想起上個世界過年,君實是個皇子,還帶著六個御膳房蒸出來的饅頭給他……嗯,準確來講,那是皇帝的賞賜。
唇邊掠過一抹淺笑,拿起面前的酒飲了一杯。
桃朔白到底不是凡人,沒有過年吃餃子湯圓兒的習慣,甚至吃食都沒預備,只將上個小世界所釀的桃花酒取了一壇。他又有一套君實所贈的一套酒壺杯盞,壺是鴛鴦轉心壺,一壺裝兩酒,在皇室亦是稀世珍品,也不知君實怎麼弄來的,五隻酒杯白玉雕琢,小小巧巧,杯壁薄而透,溫而潤,一套酒具都無繁複的造型或雕飾,偏生透出優雅高貴舒適溫潤,單單只看用料就已是不凡。
原本君實說用夜光杯,他嫌夜光杯不好,不如白玉來的乾淨透亮。桃花酒酒色清亮,色如胭脂,酒味醇香甘冽,並非烈酒,而是一種養顏養身酒。當然,埋藏了幾十近百年的桃花酒,早已非同尋常,酒味濃郁,後勁兒十足。紅色酒水配著白玉杯盞,格外賞心悅目。
又啜飲了一杯酒,桃朔白抬手掐算。
很好,兩個月後便有一個極好的時機,此回小世界能撞上一個魅姬純屬意外收穫。魅姬法術修為平平,逃竄的本領也比不上王寶釧世界裡遇到了惡鬼楊起,但因魅姬是吞噬氣運修煉,運氣特別好,常常能出乎意料的轉危為安。桃朔白也不敢百分百保證一舉擒下魅姬,所以得小做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正月里,雖年味尚未散,但各個工廠學校都開工開學,人人都忙著上班。
沈世均也早就開始上班,因著顧曼楨工作地點在楊樹浦,平時難得見面,唯有周末休息能相處兩天,作為熱戀中的人來講,總是盼著相見,不忍分離。唔,或許說熱戀也不大準確,兩人之間曖昧橫生,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不曾捅破那層窗戶紙。難得又到了周末,沈世均計劃了很久,決定在今天和顧曼楨表明心跡。
偏生上午接到電話,方一鵬從南京過來了,請他出來吃飯。
方一鵬是沈世均大嫂的弟弟,兩家姻親,也是很熟悉,只是近年大了,聚不到一處,見得少。對方都打電話來了,又是難的來一次上海,沈世均不得不招待,只能暫時推掉約曼楨出來的打算。
兩人在館子裡見了面,席間方一鵬突然說起一事:「家裡有意給我和翠芝做媒呢。」
沈世均吃驚,去年十月回去南京,那些人還想將他和石翠芝湊做一對呢。石家方家甚至沈家都是一樣,給兒女相看親事都講究門當戶對,選擇的範圍自然就窄,同輩兒的年輕人也就那麼些,所以方一鵬與石翠芝未必不好。
世均自然要說恭喜,又想到自己和曼楨,更加急切的想要去探明彼此心意。
送走了一鵬,世均回到許家,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均,這是約會去呀?」許叔惠見他收拾的齊整,神色也不同以往,順口就開了玩笑。
世均只是笑笑,他和曼楨的事倒不算什麼秘密,叔惠又是他好友,按理不該瞞著,但一來兩人還沒攤開,二來叔惠有時說話不講究,他也不想聽叔惠又猜測一堆有的沒的。
臨出門,世均說道:「一鵬到上海來了,又說他和石翠芝可能要結婚。」
他們這些家庭的子女都是如此,先是長輩介紹著相親,只要對眼,差不多就訂婚,一旦訂婚,等於就是敲定了結婚,等閒都不會變化。
叔惠一愣:「哦……這是喜事啊,代我說句恭喜。」
出了門的世均不知道,許叔惠得了這消息一直發悶,沒精打采的躺在床上。許母見他不似以往周末朝外跑,還當他不舒服,說話對方也愛理不理,許母怕他是受了涼氣,就讓他倒杯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