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長街之上,李縹青和老人向南而行。
路邊逢上一位往北而去的高大男人,正是古光。
兩方打了招呼,李縹青問道:「古大哥是往何處而去?」
「哦,我去張家。」古光笑道,「我估摸她們吃完飯了,尋君雪說些話。」
「哦那古大哥可否代我問君雪一句,看看張家家主在不在她那裡。」
「.可以啊。」古光有些茫然,「有什麼事情嗎?」
李縹青頓了一下,笑道:「這位家主前兩天偷偷進城,不見了影子,我們懷疑他和七蛟有些交易。」
「什麼?」古光瞪眸。
這話有些打亂了他的思維,尚懷通正是害得張家陷入兩難境地的罪魁禍首,恨且來不及,如何有什麼交易。
何況如今七蛟正是大廈將傾,張家本代家主由來也是卓識敢斷,不然當年也不會一力推進和鄭壽的合作,現在怎麼會做出這種昏頭事情?
「可惜時間太短,尋摸不到他,也不知七蛟用他做什麼。」少女緩緩一嘆,「不過剛剛我們收到個消息,似乎有眉目了。」
「找到了?」
「沒,是前些天那位隋大人,今晚回到博望了。」
「.」
「若那家主在張家,便勞煩你往州衙遞個消息,若不在,你便忙你的就好了。」李縹青再度一笑道。
古光肅容點了點頭:「我這就過去。」
看著男人大步離開,李縹青面上笑容收起,重新恢復了沉目凝眉的樣子。
「真是無窮無盡的么蛾子。」少女倚著老人,有些煩躁地嘆道。
李蔚如和藹地笑:「沒有誰會乖乖巧巧地等死,咱們這幾天一刻不停地推進,七蛟也一定儘可能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李縹青看著遠處的州衙,深吸一口氣:「咱們快些過去。」
「我想伱不必抱有太多希望,不如回去吃一碗魚。」
李縹青瞪他:「您可是打算放手了,什麼都看得開。」
李蔚如呵呵笑:「你若能去修劍院,我就再擔兩年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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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闊院之中,張家下榻之處。
冷白的月灑在豐茂的樹冠上,將整個院落塗成一派清寒,但又有橘色的火從下面映了上來,卻是樹下從門窗中透出的燭光。
瑟風涼夜被全然排拒在外,屋中被火光人氣填充成一片橘黃的溫暖。
宴席結束,此時氣氛已全然歡暢起來,十多人隨意落座閒談,聊著各式各樣的話題。
張君雪坐在一張長榻上,面前這間堂屋剛剛被他們一齊清理得乾淨整齊,地面無物,四壁如新,中堂之下擺了一張長桌,正等著什麼擺放上去。
兩位長輩不在屋中,正是去為過會兒的「奉刀銘願」做準備。
實話說,張君雪還是有些緊張。
這是張家輩輩相傳的家習,源於前朝亂世的血腥之中,彼時,張家弟子但有深仇宏願,便以血染布,上書願效死之事業,而後以之裹刀而去。若能成之,則銘文於刀,祭於祖祠;即便不能成,只要終身不違其志,亦銘文於刀,而後與之合葬,以著張家弟子之剛烈血氣。
如今時過境遷,家族亦衰,這舊習雖早已不必那般慘烈,但仍然是張家一項極端正的習禮。
其代表的,依然是「成事」二字。
必是張家才俊,不可碌碌無為,唯將行大事,方得承此禮,「奉刀」之時,得一責任;「銘願」之後,為一榮耀。
而且於張家人而言,這並不僅是名頭上的虛榮,它其實代表著扎紮實實的「執事之權」,每有大事,佩銘願刀之人才可進祖祠相議,而即便拿到外面,只要把銘願刀擺出來,懂行的便知是來了張家的柱子。
張家此時現存的,也不過四把銘願刀。
金秋武比最後一日的決賽,自然算得上是大事,兩位叔伯照理為張君雪備下此禮,自是隱意一份認同——無論前嫌,既然仍是張家一員,那該有的就得有,若能銘刻此願,她就是第五把。
不過能否「銘願」是後面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