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蒼山脈中。
夜。
秋季高林淡月,疏朗落拓,月光鋪下來仿若一層糖霜。
蟲鳴樹下,鴞立枝梢,在那些目的不一的外人離開之後,這片空間又歸還給了它原本的主人。
一隻狐狸蹲在石頭下,閉目如寐,月光將石頭披上白紗,但當落到它身上時,卻在它身前滑出一抹流光。
這隻狐狸太過安靜和奇怪,如果要捕食,它就應該伏低身體在草叢中遊走;如果要棲息,應該回到它的洞窟,而不是沐浴在月華之下一動不動,仿佛等待著靈魂降臨的軀殼。
若是遊走深山的獵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以為遇到了狐仙。
但它就是一隻普通的狐狸,棕黃的背,髒白的腹部,發黃的犬齒,只是行為怪異了些。
忽然之間。
這具軀體微微一激靈,仿佛有什麼自其體內甦醒。
它緩緩睜開眸子,打開的眼瞼中蕩漾著金色。
一雙冷漠的金瞳完全睜開了,一縷高渺的意志在它體內甦醒。
仙君看著眼前的環境。
祂可以無限次地切分自己的意識,吞食整片森林時那次,祂將自己切分成了八萬四千份。
但是當意識被切分成那樣之後,祂也就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憑本能來吞食和生長。
若要具備足夠的靈智,這「塊」意識便要有足夠的大小
雖然降下的這縷意識本身就並不夠龐大,但祂還是從中切分出了三塊這樣足夠大小的意識。
一塊和祂一起去了那座小城,最後在裴液的腹中被斬滅。
一塊在山中繼續吞食以儲備龍血,但為了保住本體,祂將它召回頂受了斬心琉璃一劍。
最後一塊則沉睡下去,不露絲毫痕跡,至結束祂都沒有使用。
正因如此,如今祂得以在這具軀體裡復生。
只要留有一個種子,祂就可以再次變得無限強大——雖然意識仍然無法彌補。
但此時仙君高漠的眼瞳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祂緩緩向前伸出一隻爪子——摸到了那抹月華流光上。
玻璃。
這是一個透明的籠子,這具身體被囚禁了起來!
祂立刻從這具身體中離開,在這片山林中,祂至少準備了十幾個仆軀。
而後祂在一隻蛙的體內甦醒。
睜開龍瞳,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生物。
巨大毛絨的尾連接著高大棕黃的背,在上是三角形的頭顱,頂著三角形的尖耳——正是剛剛那隻狐狸。
而這幅畫面,同樣是透過一層玻璃映入眼中。
沒有第三次改換身體的機會了,眼前的狐狸,還有周圍十幾隻生物,都同時爆成了一團血霧。
伴著書頁合上的聲音,一隻黑色布鞋踏在了籠子旁。
一直坐在石頭上的批閱古書的老人站了起來,把筆插回胸前的小兜。
他俯身拎起了這個小籠子,和那雙高漠的金瞳對視了一眼。
「龍游淺灘遭蝦戲啊。」他溫和笑道。
奉懷城外。
望溪坡上,黑貓走上山頂時,裴液已經鬆開了老人的身體,倚著輪椅而坐,獨自看著天邊剩下的最後一抹暖金。
整個畫面十分寧靜,即便貓掌軟軟的肉墊踏在地上,黑貓都覺得自己有些吵擾。
它輕輕走過去,攀上少年的膝蓋,把叼著的小盒子放在他的膝上。
裴液反應有些遲鈍地低下頭,看著這個小盒子,好幾息眼神才聚焦。
「給你拿過來了。」黑貓道。
裴液抬手打開盒扣,這盒子帶著老舊的木色,正是老人床底裝著兩片小玉的那個。
一青一白躺在其中。
青色的還很新,大約拇指大小,是一隻鳥的形狀,雕工頗有大巧不工的大家神韻。
白色的則明顯老了許多,玉質本也不太好,存放又不太妥當,此時微黃而暗,還有幾道細小的裂紋。
這枚玉刻的是一把小劍,雕刻倒是極為細緻,劍柄處的細節樣樣不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