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時候,春歸已見帳子上映著幾點晃動的金斑,她恍惚了一陣兒,才驚覺這辰光肯定已經錯過了晨省的鐘點兒,她睡過頭不算多麼奇異的事,奇異的是肩負「自鳴鐘」職責的菊羞竟然失職。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再怎麼手忙腳亂趕緊梳洗也於事無補了,春歸乾脆沉著冷靜地賴一陣兒床,她在帳子裡翻來覆去好幾個回合外加伸懶腰,才一腳踹開紗帳,探著身夠過床頭邊矮柜上擱著的鼓槌,在銅鈸上輕輕敲擊兩下,還沒默數到三,就聽「吱呀」一聲門響,「自鳴鐘」鬼鬼祟祟地伸了個頭進來,一見春歸披頭散髮光腳踩著床踏,就露出個白牙森森的笑容。
躥過來,菊羞仍舊白牙森森,她也不急著服侍春歸洗漱著裝,一屁股坐在腳踏上,挨過去把兩手疊放於春歸的膝蓋,半趴著繼續展示她那誇張的笑臉:「可不是奴婢躲懶,今早上大爺特意沒讓奴婢們喊大奶奶早起,且還囑咐費嬤嬤去躊躇園稟報,大爺自稱他昨日受了些暑氣,起初沒發覺,夜裡沐浴之後竟有些低熱,又並沒有覺得急重,想著各處都下了門禁,就沒讓去請大喬進內宅看診,倒是煩動大奶奶守著照顧,冷帕子敷額頭退熱,折騰到五更的光景大爺終於是退了熱且不覺得病疲還能起身上值去,大奶奶這才安置,所以大爺特意叮囑了不讓大奶奶晨省,打發費嬤嬤去向老太太告假。」
折騰到五更天那是誇張了,不過三更半夜時春歸倒的確沒能休息,她想著昨晚兩人那忘情的荒唐,直到這時寸寸肌膚似乎仍留下親吻帶來的餘溫,心房一陣的悸動酥麻,唇舌間瀰漫開一片如飲蜜糖的甜稠,不由得就眉梢含情、雙靨似醉,這哪像侍疾的模樣,分明承歡的風情。
看得菊羞「嘖嘖」直咂舌頭,沒再趴在春歸腿上,將大奶奶推了一把:「大爺對大奶奶當真是體貼入微,只大奶奶回回想著投桃報李,無非就是操持一餐晚飯,眼看著入伏天氣越來越熱,連下廚都懶得了,至多是讓內廚準備幾道大爺愛吃的菜餚,送去外院,大奶奶什麼時候能早些起身,親手替大爺準備早餐?」
早起對於春歸來說是件極其艱難的事,正因如此,菊羞認為天沒亮就起身準備豐盛的早餐才更能體現大奶奶投桃報李的誠心。
春歸被菊羞一推,乾脆嬌慵無力地倚坐床欄,眉眼斜飛:「大爺知道我懶散慣了,見我起得這樣早為他操持朝食,豈不更加心疼?」
倒是把菊羞臊得直跳腳,遮了臉就往外頭沖,指頭縫隙里覷見一人影兒,都沒顧上瞧仔細,就篤定那人不是梅妒便即青萍,往人懷抱里一頭猛扎不說,嘴上還大聲嚷嚷:「大奶奶如今可真是沒臉沒皮的,越沒主母模樣了……」
卻聽一聲喝斥:「死妮子說什麼胡話呢,你還有點奴婢丫鬟的樣兒?!」
菊羞驚恐的挪開手掌,瞧見面前的人竟然是她親娘,簡直有如五雷轟頂。
春歸笑得倒在床上直揉肚皮,好心情直到去躊躇園時就算「巧遇」彭夫人被冷嘲熱諷都沒一點影響。
就算有了蘭庭讓費嬤嬤
代轉的告假,春歸當然不能真等到「昏省」時才去老太太跟前兒露臉,以往到這辰光彭夫人並不會仍在躊躇園逗留,不過今日因為和老太太商量大姑娘趙樨時的親事,特意帶著蕭姨娘又轉來了躊躇園,不想春歸也趕在這時候才來問安,彭夫人不是不知道蘭庭代為告假的事兒,也忍不住挑剔幾句。
春歸笑眯眯的就像沒聽明白這番冷嘲熱諷。
老太太倒是聽明白了,照例把彭夫人數落幾句,慌得蕭姨娘都快跪下了,總算是言歸正傳。
春歸也在旁聽了一耳朵,原來是有人家請了媒人來太師府提親,男方是官宦人家,光祿寺丞的嫡長孫,父親外放任縣令,那少年已經考取了秀才,雖說男方的門第不及軒翥堂趙氏,卻也不能說寒微,且是以嫡長子婚配庶女,春歸能看得出蕭姨娘頗為滿意。
但蕭姨娘可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縱使是老太太詢問,也只應道「聽憑太夫人、二夫人作主」。
又還不等老太太發話,蘇嬤嬤就道:「大姑娘雖說就快及笄,老奴以為大可不必急著議親,上回大爺狀元及第的喜宴上,已經有不少女眷都在打聽大姑娘,二夫人今後赴宴,多帶著大姑娘露露臉,還怕沒有更加登對的門戶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