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請春兒回門兒,是因明兒今日也回了本家,她們姐妹兩個不是自幼一塊長大,難得的是性情相投,且明兒回來,為的是請教如何管理內務的事,不瞞老太太說,我原本沒想著讓明兒嫁入皇家,雖則也教給了她些處理內宅人事,如何管家的技能,卻是想著她出嫁後作為年輕媳婦,相夫教子才更重要,並沒有那麼快當家理事,哪能想到皇上竟然會賜婚,如今明兒作為周王府的主母,我從前教給她那些常識就遠遠不夠了。
我又想著,我雖認了春兒作女兒,卻是白享她的孝敬了,為人母的責任是一點沒盡到,不如也讓她回門兒一趟,我好歹指點一番她經營內務的事兒,日後也更利於她替姑爺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務,為此她能更得夫家長輩的心意,與姑爺夫妻和睦,我才不枉她喚我一聲母親。」
老太太沒聽出興師問罪的意味,徹底放了心,笑著說道「夫人能替春兒這樣著想,也真是這孩子的幸運,夫人放心,春兒是極可人意的孩子,滿家的長輩就沒一個不疼她的,說起我們庭哥兒來,那就更是疼惜他媳婦了,小兩口恩愛和諧,打從成婚以來,就沒見他們紅過一次臉。」
這話未免有些口是心非,尤其是聽在彭夫人的耳朵里,像帶著尖刺一般的扎著耳膜,臉上的笑容勉強得直晃悠,一雙眼便下意識地看向了別處。
她可不像老太太那樣心大,實在忌防易夫人的突然登門,尤其聽說「管家」二字,神經和心脈都繃得筆直,這會兒子就算把目光移開,腦子裡仍在揣摩易夫人的話外之音,便越發狐疑易夫人的來意了——就算顧氏狂妄,易夫人總歸不是淺見人,不能夠真出頭替顧氏這義女爭奪夫家的管事權吧?軒翥堂的門第又不比晉國公府低微,怎容得外姓干預家事!
耳朵里就聽見易夫人繼續說道「怎知我一問莊子裡諸多事務,春兒倒說得頭頭是道,對於稼穡收成乃至物價浮動的規律,反而比我更加清楚些,算籌記帳也極熟諳,可比明兒要強多了,不是我這當長輩的有心浮誇,春兒即便是現在理家,都不至於手忙腳亂心裡沒譜。」
這話徹底觸發了彭夫人滿腦子的警備,連忙說道「計算看帳只是理家的基本,關於莊子裡的稼穡收成,雖懂得些明面兒上的事體,哪家主母也不會親自去料理農務,都是靠管事和佃農耕種收成而已。家族越大,瑣務越多,可不像小門小戶什麼事兒都靠主母親力親為,其中的門道可謂是盤根錯結,庭哥媳婦到底還年輕,多少人事都不曾經手,還得靠夫人指點教導,日後才能獨當一面。」
「彭夫人說得是。」易夫人等的就是這話,是以半個字的爭辯都沒有,順著彭夫人的話往下說「只不過春兒畢竟已經是趙門的媳婦了,我既不能喊她隔三差五就往娘家去,自不能時時提點指教,所以今日來見老夫人,為的就是請託這事兒,軒翥堂趙門乃名望大族,春兒年輕,見識不足,目前自然還不能力理家管事,可早晚都要行使主母之職,故而還望老夫人讓她多和長輩們學著處理內宅人事,尤
其是彭夫人這嬸母,可得多多指點一些侄兒媳婦。」
彭夫人極其想要拒絕,不過苦於挑不出易夫人話里的毛病——春歸作為軒翥堂一門家主正妻,的確早晚都要行使宗婦之職,除非太師府打算日後出婦,否則理當給予春歸見識磨練的機會,易夫人雖只是春歸的義母,畢竟也有母女名份,且這時又不是要求太師府讓春歸直接協理家務,只不過讓彭夫人帶攜著讓春歸磨練見識,完全合情合理,彭夫人總不能說她就沒想著要把管家之權交出來,不用侄媳婦磨練見識吧?
那可就是吹響了二老爺爭權奪勢的號角,這就相當於某個打算謀朝篡位的逆臣,已經將檄文公布天下了,然而自己根本沒打算興兵造反,豈不讓暗搓搓的陰謀詭計提前暴露,反而招致當權者的血腥鎮壓?
彭夫人只能寄望於老太太能夠找個藉口推託,其實藉口也是現成的,春歸至今仍無子嗣,首要責任便是為軒翥堂大宗長房開枝散葉,管家掌事言之尚早,畢竟對於名門望族而言,膝下無子的主母威望必定不足,更不說一門宗婦了。
奈何老太太如今只想著穩住春歸,好為惠妃及十皇子爭取更多人勢,那就當然不能與晉國公府交惡,更甚至於將周王推至惠妃母子的對立面,至於周王會否也生奪儲之心?老太太根本就拿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