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對外祖父及外祖母所有的認知都來源於母親的講述,又至如今,她是再也無法應證外祖母是否符合她的認知了,只見她的外祖父,十餘年的苦寒磨折也未能摧除儒雅氣態,體貌蒼老卻並不多見衰頹,面見敘話,並不顯半分慷慨激昂,需細看才見眼角濕紅,老人家的話不多,甚至於易使人誤解為冷淡,可春歸卻能夠感覺到外祖父關切的注視沒有一息從她身上移開。筆神閣 bishenge.com
兩個舅舅初見時也甚寡言沉默,倒是春歸的二舅母十分健談。
她和春歸說起鐵嶺衛,卻並不多講那苦寒之地是怎生艱難,講的更多的是當地的罕見奇聞,有自稱被狐仙上身的老嫗,月圓時化成人形的山參,大雪時從來不結冰封的一條古怪河流,據說底下住著月光所化的神女……
大舅母卻是時常說起春歸的阿娘,極其感慨歲月彈指間,人世的悲歡別離。
二舅母生有三子卻無女兒,極其羨慕大舅母的子女雙。
春歸分別有一個表姐一個表妹,表姐已然年過二十為人妻母了,表姐夫這回也跟著外祖父一同來了京城,大舅母提起自家女婿是讚不絕口的「親家翁就是俠義心腸,當年我們才到鐵嶺衛,渡日著實艱難,多得親家翁慷慨相助我們終於能在鐵嶺衛安身立命,大娘自小就被馬家兒郎護著,在那等寒涼之地竟從未受過饑寒之苦,更不提被他人欺凌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女婿與大娘本就有青梅竹馬的情誼,結髮成了夫妻,女婿對大娘更是愛重,親家翁的家境在鐵嶺衛很是殷實,女婿因為大娘想來京城,二話不說便陪著大娘入京,親家翁也無半句譴責的。」
大表姐閨名喚作琬琰,低眉垂眼氣態極其嫻靜。
小表妹比春歸還要小上三歲,如今還未及笄,故而尚且待字閨中,她的性情倒是極其爽朗的,不過春歸留意見她指腹及掌心都結有了厚繭,這些年應當沒少作勞力活計,她閨名喚作華英,春歸便明白了姐妹二人的名諱皆出自《遠遊》那句「懷琬琰之華英」。
蘭庭專門為外祖
父一家設了接風宴,太師府上下乃至連軒翥堂各支,都聽說了春歸的外家暫時客居趙門之事。
許是這些年來在鐵嶺衛著實生活不易,春歸的兩個舅父早便一掃文弱書生的習氣,看體格都極壯實,言行也似乎帶著與仕林顯然區別的粗曠意態,竟能將蘭庭勸得八分醉意,這回是他硬拉著春歸要夜遊怫園了,甚至還主動要攀折隔壁許閣老家的「出牆花」,把春歸鬧得那叫一個啼笑皆非。
最讓春歸「敬佩」的是二舅的次子她的三表哥,居然輕輕一躍就能跳上許閣老家的院牆,且活像只狸貓落在瓦上一點聲響都沒發出,折了「出牆花」遞給蘭庭時春歸甚至才驚覺這位「天外來客」。
&舅兄怎麼進的怫園?」蘭庭也很驚奇。
李三哥不無尷尬地抓著後腦勺,訕訕解釋道「我見逕勿拉扯著表妹離席,擔心你耍起酒瘋來表妹降服不住,所以在後悄悄跟著,貴府裡頭這些院牆對我完不是阻礙……逕勿是文士,不會功夫,又喝多了酒可千萬別學著攀牆走壁,太危險,摔著了可了不得。」
在李三哥看來蘭庭完就是個文弱書生。
躊躇園裡老太太自然也聽說了太師府里住進來這麼一門外姓,先支使了蘇嬤嬤去打探一番,待蘇嬤嬤回來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顧氏這外家如何?」
&家老太太早就過世了,老奴也不好去見李家老太爺,所以不知那老太爺的性情如何,不過看兩個子媳,長媳也就罷了,到底是鄉紳門戶出身待人處事還不至於鬧笑話,那小兒媳婦,原本就是小門小戶出身,嘴碎不說性情也厲害,連老奴都看不進眼裡……倒是李家那大姑奶奶,行事作派儼然是個官宦千金。」
老太太不屑道「可惜沒有官宦千金的命,不是說她嫁的是鐵嶺衛一戶普通農家麼?她那姑爺也跟著來了京城,看著倒是粗眉大眼的也算英挺,卻是個笨嘴拙舌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窩囊廢。」
&奴看來李家大姑奶奶自己也是不甘心的,否則都已經嫁了人為妻母了,為何要回京城?
李家老太爺獲罪的時候李家大姑奶奶已是知事的年紀,定還記得家裡當時的排場,眼瞅著而今有了機會重振家業,說不定懷著蠢蠢欲動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