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著底艙走廊上幽幽一盞剛點亮的燭火,黑漆漆的人影飄了進來,因為背著光眉眼也是一團漆黑,不過清瘦的身體籠著件寬大的道袍,手裡的拂塵也是依稀能辨,說起來莫問和丹陽子的體格氣度還是有所差異的,不過因為「杯弓蛇影」,謝百久還是被嚇得心如小鹿亂撞,身似風打枯枝,蜷縮在角落裡幾乎忍不住泗涕滂沱。一筆閣 www.yibige.com
直到丹陽子把艙房裡的燈燭點燃,火光照亮他和莫問天壤之別的一張老臉,謝百久才停止了篩糠無語凝噎——可真是被嚇死了,還好來者不是連魏國公都曾關注過的小道莫問,不過這老道是誰?
鑑於丹陽子這御用道醫的特殊地位,魏國公與他交道來往的事可是連老婆、兒子都瞞得密不透風,謝百久就算是其麾下還算受些信重的小頭目,過去也不知道自家主人還掌握著這樣一個大殺器,而丹陽子名聲赫赫時已經深居宮城甚少拋頭露面,並非朝廷命官又非權勛顯貴的謝百久還不曾見過這麼位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莫問小道一度也能出入禁宮的事他其實也沒有聽說,所以這時著實不知來者何人。
丹陽子好脾氣的蹲下身體,等著謝百久心有餘悸的勁頭徹底過去,猶猶豫豫問出「尊駕何人有何貴幹」的話。
這艙房裡原本就是擱置雜物的倉庫,連根條凳都沒有,老道乾脆盤膝坐在地板上,那拂塵照舊搭在胳膊肘,仙風道骨的氣派竟也一點不減,他正視著對方濕漉漉的眼睛,心說魏國公怎麼選了這麼個不失迂腐的娘娘腔,一點都沒想到吊兒郎當的莫問小道還有本事把人嚇成這副德性。
「老道的道號你便莫問了,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
謝百久剛因丹陽子和藹可親的面貌和平易近人的坐姿消除了幾分恐懼,聽這話後心又懸了起來:神棍原來都是如此可怕的存在麼?怎麼一開口儘是威脅?
就見老道一揚拂塵,謝百久以為對方立時就要動刑,像個即將被收的遊魂野鬼般立時閉上了眼睛,卻是等好半天沒覺得身上哪裡疼痛,又才瑟瑟發抖的睜眼……咦?這老道的拂塵竟然內藏機竅,塵尾和持柄還可以拆分為二?謝百久便把眼睛瞪大了些。
眼睜睜地看著老道從鑿空的持柄里抽出一捲紙,單手遞過來。
謝百久照著燭火一看,又驚又喜:「歡好令?道長是自己人?」
站在門外的蘭庭聽見這話:……
魏國公還真是很風流了,連密令憑信都取個這樣的名兒。
謝百久卻並不覺得多麼好笑,他還記得主人定的規矩——見令如見主,聽令莫違抗。
手持歡好令者可不是普通人,謝百久過去只見過魏國公世子攜有這樣的憑信,而在他麾下的受他調遣的多數人,甚至連主人真實身份都鬧不清,也就是說面前這位道長的地位與魏國公世子不相上下!
謝百久立時起身行了個長揖禮。
老道警慎收好那張看著普通卻印有密鑒的憑信,問:「你來江南是授令於誰?」
「是魏國公親自下令。」謝百久對老道的身份毫不懷疑。
「有何任務?」
「在下著實……魏國公只交待在下交近趙逕勿,且務必刻意引他懷疑,待趙逕勿識穿在下身份嚴刑逼供,在下便如實交待來歷,盡力說服趙逕勿棄周王而與魏國公結盟,魏國公提醒在下,趙逕勿與東風館木末姑娘早有瓜葛,或者可以利用木末,離間周王與趙逕勿主臣二人。」
丹陽子嚴肅了神色:「這如何能夠告成?趙逕勿又不是傻子,哪裡會相信如此淺薄的離間之計?魏國公真是……他這樣做險些壞了老道的大事!我實話告訴你,老道好不容易才有一些進展,暫時取信了趙副使,結果你又鬧這樣一出……」
「在下著實也不知國公爺是何打算。」謝百久哭喪著臉。
「罷了,事到如今抱怨也是無用,一陣趙副使問話你據實應答便是,你能不能逃出生天,可就在趙副使一念之間了,切記不能有一絲隱瞞。」
「趙副使也來了?」謝百久瞠目結舌。
「廢話,否則老道怎麼知道你竟然是自己人,更加沒有打開這間艙房的鑰匙。」
他這話音剛落,謝百久就見蘭庭施施然從門外入內。
謝百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