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嘉靖的祈盼,海瑞陷入了抉擇之中。
可以明確的是,嘉靖和陸遠是同一種人,好聽點說叫政客,難聽點叫政治騙子。
政客是沒有良心和廉恥的,他們慣用欺騙手段來虛偽自己的人設,從而利用別人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
但毫無疑問的一點,嘉靖也在利用海瑞。
在海瑞面臨抉擇的同時,嘉靖也在忍受著煎熬,他從不曾像今日這般,如此重視一個臣子的態度。
「臣。」
海瑞的聲音響起,嘉靖也瞬間坐直了身子,他不僅死死的盯著海瑞,連雙手都不自然的攥握起來。
「臣無法收回!」
終於,海瑞做出了抉擇:「臣或許被陸遠所欺騙、利用,但臣的這道疏字字出自肺腑,也沒有罔顧事實,臣不能撒謊也不會欺騙。」
後面海瑞的話嘉靖已經聽不清楚了,當海瑞說出不能收回的時候,嘉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氣神,他的脊樑塌了下來,他的腦袋低了下來。
像是被判處死刑的罪犯在神聖威嚴的法律前懺悔恐懼。
治安疏就是海瑞對嘉靖一生的審判!
從始至終壓根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嘉靖中興,一切都只不過是嘉靖自以為是的粉飾太平。
『嘉靖者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內外臣工之所知也』
治安疏內的內容一一浮現,句句直捅嘉靖的心窩,也徹底粉碎了嘉靖所有的偽裝。
這個國家如今很糟糕,而這一切糟糕的源頭都是因為嘉靖!
「你。」嘉靖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海瑞:「你果真不願意收回嗎。」
「是!」
「為什麼!」
嘉靖咆哮起來:「你明知道你在被陸遠利用,為什麼還要為了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犧牲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臣不是為了他,臣是為了天下的百姓。」海瑞昂起頭來。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直視嘉靖這個皇帝。
「皇上醉心玄修、疏於日朝,口口言有三德,一為慈、二為簡、三為不敢為天下先。
然則庚戌虜亂之時,皇上畏賊如虎,避而不敢言戰,只一心委賊求全,坐看北直隸百萬生靈慘遭蹂躪,事後將罪責悉數歸咎朝臣,此為慈?
大修宮閣,耗費千萬,自雲南、廣西、四川取奇木巨石,沿途輸送盤榨民力,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此為簡?
陛下自二十年遭宮婢變,移居西內,日求長生,郊廟不親,朝講盡廢,君臣不相接,獨如小人顧可學、盛端明、朱隆禧、陶仲文等所謂仙修道人得以緣進,乃有夏言、嚴嵩、嚴世藩等事君以惑,時二十三年,帝竟加仲文少保、少傅、少師,一人加三孤銜,莫我大明,終中國千年王朝,何有一帝若陛下之昏庸者!此為不敢為天下先?」
海瑞越說聲調越高,怒氣勃勃:「陛下明知臣下必有非議,每下詔旨多憤疾之詞,百官驚懼、心神惶惶,是以臣心背離陛下多矣,孰過也!」
嘉靖的脊樑越來越塌,最後更是偏過頭不敢再看海瑞一眼。
「來人!」
腳步聲匆促,黃錦、陳洪帶著大隊錦衣衛沖了進來。
「將海瑞下入詔獄、將他一家老小全部抓起來!」
海瑞沒有求饒、沒有恐懼,任由錦衣衛將自己鎖拿,最後的最後看了嘉靖一眼。
「叫嚴嵩來、叫嚴嵩來。」
黃錦不敢耽擱,立馬快步去文淵閣將嚴嵩請來。
「嚴閣老。」嘉靖的氣色越來越差,他看著嚴嵩:「海瑞的治安疏,你看過沒有。」
「臣還沒有看。」
嚴嵩多精明的一個人,他雖然不知道海瑞寫的什麼,但料定將會是能攪動大明江山社稷的大恐怖,不該看的東西堅決不看。
「拿給嚴閣老看看。」嘉靖撿起地上的治安疏交給黃錦,後者轉呈給嚴嵩。
嚴嵩拿著奏疏,深吸一口氣後打開。
蒼老的面容不時抽跳數下,饒是一輩子見慣大風大浪的嚴嵩此刻也失了態,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