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知府衙門。
作為遷都後的第一任北京知府,馬坤近來一直心神不寧,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江南黨,雖然並不是『嫡系』的陸黨,可也是張治一手提拔的馬坤,或許這輩子進步已然無望,可要說被人下絆挖坑,馬坤覺得沒人敢如此大膽。
「府尊、府尊。」
清晨時分,才剛剛睡醒的馬坤剛準備洗漱,就聽到幾聲急促的呼喊,頗為不滿的抬頭沖門外呵斥一句。
「何事驚慌。」
門外的人影站定,聲音卻是依舊急促。
「府尊,南京來人了。」
聽到南京兩個字的時候馬坤便站直了身子,他沉聲問道:「哪個衙門的?」
「都、都察院。」
聽到都察院三個字,馬坤的心裡頓時格登一聲。
要說官員們最怕的是哪個衙門,毫無疑問就是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
這衙門專門就是挑刺找事的。
說難聽點,就算沒毛病的官被都察院盯上,那也能給你挑點毛病出來。
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多想了,馬坤草草擦乾淨臉上的水漬,趕忙穿上官袍戴上烏紗帽跑出去。
一路趕到前衙正堂,馬坤就看到了四名穿著五品、六品官袍的官員已經候下了,趕忙拱手上前。
「見過幾位御史,老夫就是北京知府馬坤。」
幾人站了起來,齊刷刷的目光對向馬坤,把後者看的有些心裡發毛,強笑道:「幾位御史遠道而來真是辛苦,是有什麼事嗎?」
「馬知府。」
站在四人最前面的御史官員開了口:「你有一個妻弟叫申希?」
「是。」
「在浙江做生意?」
「對。」馬坤只覺得嗓子眼瞬間揪緊,說起話來都不利索,但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幾名御史對視一眼點點頭:「那就沒錯了,馬知府,你的妻弟涉嫌當年的通倭案,而你涉嫌包庇和栽贓,端憲台下了令,要拿你入京審訊。」
馬坤立時瞪大雙眼,驚呼道:「不可能,本官是北京知府,是正三品,就算是都察院端憲台的令也不能拿本官。」
「這是內閣批准的。」
幾名御史拿出蓋有內閣大印的都察院手令,頓時讓馬坤啞口無言,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掙扎著大喊。
「這是赤裸裸的報復、是陷害,十年前的案子哪有十年後拿出來再辦的道理,報官者何人?查案者何人?」
「沒有報官者,案子這十年來也從沒有了結過,一直在通政使司留檔。」御史冷聲道:「是右通政張部堂親自找出的此案留檔,發現其中大有蹊蹺,於是派人往赴浙江調查,你的妻弟已經全部招了,他確係通倭,而你,就是背後主使並為其提供庇護。」
「胡說八道,這是赤裸裸的陷害,是明目張胆的屈打成招。」
馬坤叫嚷著,猛然厲呼一聲:「陸遠、一定是他!他在報復我!我要到皇上那裡去彈劾他。」
幾名御史對視一眼無不譏諷。
還想著見皇帝?
就算見了又有什麼用!
「馬知府,令文在此,和下官等人走吧,若是抗令,下場你知道。」
馬坤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
河南,洛陽府。
河南三司官員今天齊聚於城門處,列隊整齊。
這麼大的陣仗全然是因為一件事。
三法司派駐河南督導組終於辦完了所有的案子。
那個讓人看一眼都頭疼的海瑞可算是要離開河南返回南京了。
李峽站在送行隊伍的最前沿,和布政使秦益中,新任臬司主官周松陽一道送別海瑞一行。
「海主使這幾個月著實辛苦了。」
李峽滿口的唏噓:「那麼多的案子,海主事和諸位同僚通宵達旦、廢寢忘食,令人望而欽佩。」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海瑞正色道:「本官只是做了應該做的分內之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