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此刻發生的事影響不到遠在江西的陸遠,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如此長時間的停留也讓江西上下的官員有苦難言。
哪有一個吏部尚書長期在地方上呆著不走的道理啊。
不過也是因此讓吳鵬等人看到了陸遠的決心。
人家就是來盯著考成法的。
於是在墨跡了一個半月之後,吳鵬最終還是將江西戶司這些年的冊目拿了出來找到陸遠。
事實就是,江西的田賦確實是連續三十年間持續下降!
從嘉靖二年的三百五十五萬石降低至如今的二百八十七萬石,三十年的時間減少了百分之十九。
原因就在於這三十年的時間內,江西出了太多有功名的讀書人。
實話實說,讀書人出的越多越是一件好事,說明民智啟化,識字率在普及。
只是因為讀書人免稅的政策才因此導致日益龐大臃腫的讀書人群體同樣成為了大明朝這個國家的負擔,和宗親一樣。
一茬茬的鐵桿莊稼。
陸遠不想靠強硬手段來將這些土地奪回來,那樣做實在是顯的有些低級,所以他借著吳鵬來匯報的機會和後者談談心。
「吳撫台在江西主政十幾年,依吳撫台來看,如何去做才能讓江西變得更富裕而不是像這三十年的發展那般越來越窮。」
吳鵬揣摩著陸遠話中的想法,斟酌答話:「下官覺得,江西是長江泛洪區,每年都要花費大量的錢糧、徵募大量徭役來鞏固堤防,即使如此,每三年也會發一次小災、每五年便是一次大災,想要安穩下來,除非花費大力氣先將長江水患的問題解決掉。」
這個答話很會甩鍋,將責任全部歸咎到天災上。
對此陸遠當然不滿意,他繼續問道。
「假使我們疏河道、開支流、固大堤,穩住了往後二十年的時間內不出大災,那省下來的錢糧徭役,吳撫台又覺得用在哪裡才能讓江西富裕起來呢。」
吳鵬陷入了思考之中。
「吳撫台,江西有發達的水利、肥沃的良田、充沛的人口,還有全國獨一份的鼎盛儒學,怎麼看也算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有,但實際情況卻一年比一年糟糕。
早四十年前咱們還可以推責任,說江西鬧了兵禍(正德年寧王造反),但自寧王之亂後,朝廷為安撫江西士民之心,屢屢撥給錢糧又免稅免徭,如此振奮之舉,怎麼會一直走下坡路呢。」
面對陸遠的咄咄逼問,吳鵬長嘆了一聲。
「下官主政無能,請少傅責罰。」
「處罰主官並不能解決問題。」陸遠言道:「本官更希望的是吳撫台能和本官開誠布公,咱們找出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為過往幾十年的錯誤背黑鍋,處罰了吳撫台和江西藩司那麼多官員有什麼用?繼任的又能做得更好嗎。」
吳鵬只覺一陣感動,沒想到這個時候陸遠還會主動袒護自己,他非江南人士,幾十年來仕途之所以一路平坦,完全是因為主政江西,和嚴嵩之間的關係很不錯。
本以為陸遠揪著江西三十年糧稅下降的事實不會放過自己,卻不曾想陸遠句句都說的貼心。
如此,吳鵬長嘆一聲,在沉吟片刻之後開口道出兩個字。
「書院。」
「書院?」
「問題就出在這個書院上了。」吳鵬講出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情況:「一個江西有二百八十七家書院,幾乎全江西九成以上的士子都出身於書院,久而久之就成為了江西育才之地。
在經過上百年的發展後,便造成如今江西每年主持縣試、府試、院試的座師也都出身於書院,因此非書院派學子很難考中功名,除非文采極其斐然。
無論士紳百姓想要晉身需先入書院,因此,書院便以此為機攫取了大量的錢財。」
陸遠點點頭表示明白。
教育權的壟斷加上掌控地方科舉權,兩相合一,無解。
「吳撫台的意思是,江西之所以這三十年事事做不好,根結就在於無法打破完全緊密成一個整體的地方書院派,因為他們組織著整個江西的讀書人,或者說整個江西官場九成的官員本身就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