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將那幾張照片拿起來,在身上擦了擦,才翻過面來。
頭髮被雨淋得耷拉成一團的金毛小狗瞳孔驟縮。
第一張,薛力倒在血泊里,不甘地望著祭壇上,整個人碎成幾段。
第二張,葉長離的腦袋被懸掛在屋檐上,睜著眼睛,嘴角大大揚起,腦袋下扎著白色的雨布,被風吹得蕩來蕩去,像個大號的晴天娃娃。
真狠啊。
「天氣巫師」葉長離死於祈求雨止。
第三張,是一張人皮唐卡,腦袋的部位是深褐色乾癟的,四肢也是,只有身體被作畫。
哪怕根本看不清,但阿金知道,這是微生蝶。
最後一張
阿金咬著牙手反過來,顫抖的身軀一僵。
什麼也沒有,是黑的。
許是被雨浸濕了,怎麼也無法顯影。
怎麼會沒有?江霽呢?
噠,噠,噠——
腳步聲靠近,停在了他身前。
阿金本來沒理,卻發現那道雪白的身影不曾穿透他離開。
看得見他?
阿金怔怔抬頭,那道身影很高,深色的陰影將他籠罩,黑色雨傘擋住了上半張臉,只能看見清雋疏離的下頜,和極淺的唇色。
這張隱秘的,無法被窺清的臉
「先知。」
金髮青年的聲音如夢境裡的自己一樣沙啞。
「這就是我們的結局嗎?」
阿金已經徹底明白,這一切都是故意的。
故意讓他從旁觀者的視角,清楚卻無力地見證著這一切的發生。
讓他無比清楚地看到未來,卻又無法改變。
「這是我想讓你看到的。」
「那些既定的命運,已經無法讓我感到驚喜。」
那道聲音疏離,清冷,像是雲端上俯瞰人類的神祇,似乎又帶著不該有的一絲悲憫,「詭異只會讓這片古老的土壤開出殺戮的花,我不喜歡,只有人類才會種下希望的種子。」
「我曾經遇見了一個人類小孩,讓她窺見了一絲命運的軌跡,但她飛蛾撲火地奔向了無解的宿命人類啊,總是這樣天真,勇敢又執拗。」
「你被你的同伴保護得很好,在愛里長大的孩子,會在痛苦裡死去。」那淡漠的聲音讓喧囂的雨聲被隔絕在外,清晰地刻印在阿金的腦海里,「那麼,你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那抹雪色輕抬起手,冷白的手指點在金毛小狗的額頭,冰涼籠罩全身,最後匯聚向了一處。
阿金眼前被血色覆蓋,而後瞧見了糾纏的血管和血肉,還有三團漂浮的黑色光點。
這是他胃裡的那三隻鬼?
絲絲縷縷的雨線在半空中靜止不動,萬籟俱寂。
「想好了,可以來找我。」
眼前的,隨著這句話語的落下而破碎。
阿金睜開眼,手裡憑空多出了異物感,低頭一看,是夢裡的那幾張拍立得。
「你沒事吧?」江霽蹲在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啊沒什麼。」
他飛快地把拍立得收起來,卻還是被對方不小心瞄到,「嗯?這是啥?」
「我上次拍的照片忘拿出來了。」
好在放在最上面的那張拍立得是全黑那張,江霽沒發現什麼端倪,「哦。」
「夢魘女妖呢?」他東張西望。
「不知道啊。」江霽說,「我剛才好像被拉進夢裡了,還沒走幾步幻境忽然碎了,然後我就被踢出來醒來發現你還在夢裡,叫了你好半天,你再不醒我就要上手了。」
阿金心想,夢境被打碎時,應該就是「先知」介入了。
「你有夢到什麼熟人沒?」阿金狀似隨意問道。
比起自己,江霧和「先知」關係更密切,很可能也去過她夢裡。
阿金邊問,邊在心裡佩服自己突飛猛進的演技,居然連江霽這麼狡詐的傢伙都沒發現異常,真是未來可期。
「熟人?」江霽想了想,「不就是你,還有應淮他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