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量不要緊,哪怕夜幕漆黑,廊下燈籠發出的光芒昏暗,但這麼近的距離,已足夠鄭綏將人瞧得清清楚楚了,眼前的桓裕官服未脫,臉上的鬍子邋遢凌亂,一看就是許多天沒有收拾過,「你怎麼這麼髒?」
桓裕著實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永遠別期望她能關注重點,伸手掐了掐鄭綏的臉頰,「這會子開始嫌棄了,剛才幹嘛了。」
鄭綏忙地躲開,轉眼就瞧見溫翁走上前來,朝著桓裕一揖,「恭喜將軍了。」
「何喜之有?」桓裕一臉正色,已收回與鄭綏的玩笑之態。
溫翁見此,滿含笑意,意有所指,「那老身在此多謝了。」
桓裕心裡暗罵了聲老狐狸,這一揖,卻是直接受了。
「你們在說什麼?」鄭綏眼看著溫翁和桓裕這一來一往,滿臉疑竇。
桓裕寵溺地捋了捋鄭綏垂在肩頭的青絲,才轉頭對溫翁道:「你想知道什麼,去找譚叔一,他這些天一直跟在我身邊,我已經囑咐過他了。」說完,便攬著鄭綏往裡走。
潭叔一,名元,是將軍府的郎中令。
別說有了桓裕的吩咐,縱然沒有,溫翁也會打聽一二,因此,直接出了中庭去找譚元。
他既然來到鄭綏身邊,又哪能不作為?
退一步講,任何打探來的消息,也不可能比親身經歷過的人更清楚,哪怕譚元會有所隱瞞,但溫翁從不期望,桓裕的人,會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什麼都跟他說了,不會有任何設防。
刺史單新,曾是先帝親信,更是桂陽王府典簽。
此前,先帝召諸王入京,把所有諸侯王及家眷囚禁於華林苑,後面又發生了武寧王忤逆事件,滿門被處死,先帝在華林苑遇刺,又有東安王、永康王、定陽王於混亂中死去,淮陽郡王被賜死,所有在京諸王,可謂折損了一半。
如今單新死了,桂陽王蕭章和長子蕭煥倆人全手全腳地出了華林苑。
溫翁想想,就覺得慶幸無比。
腳下步子,輕快了許多,連手中拄著的拐杖,都嫌不方便,扔給一旁的僮僕。
且不提,溫翁去找譚元獲取消息,單說鄭綏和桓裕回了屋子。
桓裕因著在禁中十來日,天天精神繃緊,不敢有絲毫懈怠,哪還有旁的心思,連衣裳都不曾換過,先時從禁中出來,路過西州城桓府,只惦記鄭綏還在城外,他也不曾起過心思,要回宅子裡去收拾一番。
但此刻一回屋,便急著先行跑去淨室沐浴梳洗。
剃鬚潔面,沐浴過後,換了身素色中衣,因頭上髮絲還未乾透,用頭巾包裹起,在銅鏡前轉悠了幾圈,才出去。
「怎麼這麼久?」鄭綏等得有些急了,一見桓裕出來,忙地迎上前去,抱著桓裕的胳膊,這般近前瞧,連枝燈火照射下,面龐俊美,膚色如玉,果然,她還是喜歡桓裕不蓄鬍須的模樣,看著清爽。
桓裕自是留心到鄭綏的目光與神情,心中有絲莫名的竊喜,他也知道,鄭綏很中意他這張臉,長臂一伸,摟住鄭綏的腰,把鄭綏抱進懷裡,一張臉湊近前來,似笑非笑地盯著鄭綏,「這回不嫌棄了。」
「哦,」鄭綏回過神來,臉上微燙,躲開桓裕打趣的目光,「我去喊終南擺晚飯。」說著就想推開桓裕往外走。
只是卻讓桓裕一把給抱了起來,「先陪我睡一覺。」
鄭綏的臉一下子漲得緋紅,心跳如雷,身子卻不爭氣地軟和了下來,沒有再掙扎,瞧著屋子裡並沒有別的婢女僕從,連著剛隨桓裕進去淨室的兩名僮僕,都早已退了出去,大約是自甘棠湖的那段日子開始,只要她和桓裕倆人在一起,屋子裡便不留婢女僕從。
心頭微微一松,雙手摟住桓裕的脖子,靠在他懷裡,只聞得一陣熟悉的清香沁入鼻尖,令人安心,亦能令人沉溺。
走至裡間,桓裕把鄭綏放到床榻上,替她去了釵環,然後自己上了床榻,伸手摟了摟鄭綏,下頜抵著她的頭頂,尋個舒適的位置躺下閉上了眼。
「阿平,」鄭綏半晌不見的動靜,不由喊了一聲,微微一動,卻聽到頭頂上傳來桓裕疲憊的聲音,「好阿綏,先讓我睡一會兒。」
「啊。」鄭綏終於意識到自己誤會,瞬間臉似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