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撲通一聲,鄭綏迎面撲倒在地幛上時,心裡後悔不已,若是讓她再選擇,她一定會跟著幾位庶姐一起回去,而不是來清樂堂。
絲竹停,歌舞歇,夜幕垂下時,連枝燈已燃。
清樂堂極大,此刻,十數雙目光一致都盯著鄭綏所在的角落,鄭綏甚至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幾乎羞得都無法抬起頭來,從沒這麼丟臉,哪怕舊年平城郊外的那次遊獵,跌進乙渾寬挖好的土坑中,也沒這次來得丟臉,至少那回,她身邊跟著丫鬟僕婦。
一念至此,鄭綏立即想到,六郎鄭紅一定是故意的。
要離去時,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使她跌倒了出來,他們幾個卻是跑得快,一下子就沒了人影。
許久,才聽到鄭經的聲音響起,大約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把她帶下去。」
只可惜,話音才落,上前來的婢女剛扶起她,就聽到桓裕的聲音傳來,「熙熙,你什麼時候喜歡聽牆角了。」
鄭經忙喚了聲阿平,卻已是阻止不及。
事已至此,鄭綏也沒法退縮,就著婢女的手站起身,上前喊了聲大兄,「聽聞阿兄在前廳宴會,邀請郎君,皆是滎陽俊秀,風采不俗,十娘心慕,特來一觀勝景。」
前朝以降,儒學退一射之地,玄學大肆興盛,不拘禮節,放浪形骸,往往備受推崇。
閨閣也受此影響,追求真實、率性,對女子少了幾分束縛,多了幾分寬容,女子仰慕風儀,說出來,並不是什麼羞恥之事,反而視為率性灑脫。
果然,一語剛落,就聽到人群中傳來一聲大笑,氣氛緩和許多,「十娘子家中兄弟已盡然,皆是人中之傑,才望兩濟,單論風姿,在座諸人,誰堪比五郎。」
「易書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今日能齊聚一堂,諸位與阿兄自是志同道合,方有此一會,何分伯仲?」
這是把今日到場的諸位郎君都給誇讚了。
若說之前,在場諸位,對鄭綏的印象,還停留在稚女頑劣,那麼,這會子,何分伯仲一出,已令人肅然讚嘆,鄭綏留意到,大兄的嘴角微彎,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形,知道這一關是過去了,鄭綏捏著拳的手,微微鬆了松,手心是一手的汗。
只聽大兄鄭經說道:「既然來了,去五郎身邊坐下。」
鄭綏應了一聲,行了禮,方退開。
隨著鄭綏在鄭緯身側坐下,眾人的目光也漸漸從鄭綏身上移開,廳堂內絲竹歌舞復起,又恢復了先時宴會中高談闊論的氛圍,只是歌姬卻換了一批。
鄭綏先前藏身在幃後沒有發現,這會子跪坐下來,才看到,原來也有郎君攜了家中女眷而來,只是戴著帷帽,坐在屏風後面,想來年紀亦不小了,望著場中的諸人,鄭綏一下明白,為什麼鄭紅撮弄著要過了,家裡兄長,除了他之外,都在這兒。
「你怎麼過來了?」鄭緯側頭,笑望著身側的鄭綏,知妹莫若兄,鄭緯雖知道鄭綏好熱鬧,卻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出場,更不會做出蹲牆角的事來,她若真想來參加宴會,會直接和他說,隨他一起來。
「六郎出的餿主意。」鄭綏這會子心裡正埋怨著六郎,當然不會幫著遮掩,抬頭望向上首,和大兄坐在一起的,除宗侃、桓裕外,還有一位少年郎君,容色雋秀,風采翩翩,似不曾見過。
鄭緯順著鄭綏的目光望去,「那是陳留阮氏子,名阮尚,字崇之,阮世父之長子。」
鄭緯口中的阮世父,是陳留阮遙,與父親交好,昨日來家裡了。
鄭綏哦了一聲,正要收回目光,恰巧對上桓裕含笑的目光,心中便覺得惱火,若問此刻,鄭綏最咬牙切齒的兩人,六郎屬第一,桓裕當屬第二,方才要不是他突然出聲,點明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必有此番應付,兩眼冒火,瞪了過去。
只是這一瞪眼,桓裕渾然不在意,只咧嘴一笑,手中握著一杯清酒,轉開眼,和阮尚說起了話,鄭綏只好干瞪著眼,收回目光,伸手去拿案几上滿盞的酒杯,卻讓走過來的二兄鄭綸給攔住了,「我令人備了酪漿。」
鄭綏忙地喚了聲二兄,跟著二兄鄭紛而來的兩個婢女,手端著裝著酪漿的琥珀色琉璃杯,置於案同上,把案几上原擺著的蒸豚移至一端,又盛了一小杯酪漿,遞給鄭綏,鄭綏酷愛琉璃,這一套琉琉杯,瞧
第四十四章 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