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遮天,可在大漢一眾官秩二千石、領張掖、北地、隴西、敦煌各郡的太守看來,卻好像是處處血色。
姑藏城鎮守的州軍,在面對著暴亂初起的一刻,連一輪對沖都沒有撐過,就這麼潰散開去!
到處都是潰軍在大喊:「敗了!敗了!俺們願降,願降!」
在這一片的潰軍人潮中,一行衣甲鮮明的人馬,卻是衝著南城門直奔而來。馬上的各郡親兵,刀劈槍挑,對著逃難的人群硬是殺出一條血路來。
在這數百精銳人馬當中,緊緊簇擁著幾個為首人物。
北地郡太守范津的太守冠服又是血又是煙熏火燎的黑印子,在這些地方高官中,他算是最熟知兵事的,這一路也沒少替其他人斷後。這時候他肩上、腿上都纏了布條,卻是咬著牙一句話不發。
他們合兵去了刺史府,半是架半是拖地將已經嚇癱了的涼州刺史梁鵠帶了出來。一應刺史府的文牒奏疏軍報都來不及焚毀,匆匆點著了刺史府,就這麼朝著南門奔來。
而梁鵠這位大書家,此刻只會抱著馬脖子,在馬上拼命發抖!
段罔臉上卻是一片木然神色,然而一雙眼睛卻是隱隱透出一股決斷意味,也不知道這個久經宦海的老官僚,此刻都在想著些什麼。
有他心腹的軍官,這時候從後面緊追上來,喘著氣稟報:「使君,後面幾位貴官家眷的小車,輪子壞了!是不是將夫人們接……」
對這個不早不晚的壞消息,段罔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回答道:「放著不管便是。她們若有廉恥,自然會想法保全名節。若是不知廉恥,那留著又有何益?」
這次來姑藏城,攜家帶眷的也就是他段樂泉,那護送出來的官眷車隊裡,半是他段樂泉的妾侍,半是梁鵠的家眷。然而此刻,梁鵠已經被嚇得有了失魂症的病兆,段樂泉又是涼州太守里資歷最深的一個,他既然發了話,別人也沒有在此刻和他爭執的心情。
倒是敦煌郡太守馬艾和段樂泉交情還深一些,一夾馬肚趕了上來:「樂泉兄,眼看著就要脫出姑藏城,所幸梁使君也無恙,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不妨先給大家透露一些!」
段罔回頭看了眼這個同僚,深吸一口氣,聲音里也是說不出的疲憊:「今日這事,對上面自然是要壓下。大家在這個上面,誰都落不得好,只能先將縫彌起來!這場變亂來得太蹊蹺,按我的意思,大家先退去安定郡,那安定郡背靠右扶風,是直入關內的要道,兵充糧足,安定太守張規張師正與我有姻親之好,足可據守一時。對這些亂軍,是撫是剿,總能拿出一個章程來。」
說著,段樂泉也不由得提高了聲調:「而且安定郡在手,也就保住了關內向涼州的咽喉,行軍打仗,說到底還是打的軍資。刺史府暫時移轅安定郡,朝廷那邊才能源源不斷地周濟我們!且最最緊要的,涼州諸郡郵傳,皆取道安定郡!」
這最後一句一出,在場的人都是混老了官場的,哪能不知道段樂泉話中的意思?這是要隔絕涼州向中樞的消息,強壓下這個蓋子,讓事態還能在他們掌握之中!不然的話,光一個「守土不力、棄城而逃」的罪名壓下來,大家就得手拉手到洛陽詔獄裡做鄰居去啦!
然而官場上從來是瞞上不瞞下,段樂泉想要隔絕西涼與關內消息,掙得一個轉圜緩衝的時間,就要將更多的涼州官員拉到他這艘船上來。可退一萬步說,若是這縫彌合不上,最後再掀起一場不比幾十年前聲勢小多少的大羌亂,在那等全局敗壞糜爛的情形下,朝廷反而無心窮究起這點責任來,大家也都能矇混過關……
段樂泉的這點私心,李參、馬艾神色不安地對望一眼,最後只能點點頭。大變突生西涼腹心之地,以騎軍為主的羌人勢力只怕很快就能將張掖、武威二郡練成一氣,而後向著其餘郡縣侵攻。作為隴西郡守和敦煌郡守,他們想突破羌部的封鎖,潛回自己的任所,基本沒有可能,倒還不如和段樂泉連成一氣,先投奔了安定郡再說!
范津聽著段樂泉的布置,沒有多置一詞,只看了眼梁鵠這個涼州刺史:「梁使君,你又有什麼高見?」
梁鵠一直愣著,這時候被范津一喚,茫茫然然地看了他一眼,只是結結巴巴地道:「我自到任,對羌人雖然不曾解衣推食,但也不曾稍加凌迫,怎麼一夜之間,就落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