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李大熊的稟報,魏野只是將水府行波旗放在掌心輕敲,冷冷一笑:「算算時日,也該是這些亂軍殺到的日子了。有我和阿茗所帶一支偏師在他們後方腹背之處,雖然人馬不多,不能充任平亂主力,但卻始終如芒刺在背!若讓司隸、并州兩部調集大軍壓境,我們這一支偏師又從背後殺出,西涼羌部只怕真能給殺一個亡族斷種!只要對方帶兵的軍將還有腦子,就該先將我們張掖郡掃平,扼守各處關隘,威懾酒泉、敦煌軍馬不得南下——李軍侯!」
聽得魏野喚他,李大熊連忙抱拳答應:「主公有何吩咐?」
仙術士將手一指東面:「傳令下去,向番和境內各處豪強村寨、莊院、塢堡傳知,叛軍將至,要他們各自謹守門戶。不論是向叛軍犒賞酒食還是捐輸糧草,只要能保全他們一家老小性命,都隨他們去做,日後平定羌亂,本官也一概不究他們通敵罪名。但是本官要各處堡寨皆按戶出民壯來縣城應募。倘有不從本官軍令者,你知道該怎麼辦!」
聽著這殺氣騰騰的軍令,李大熊輕輕咽了咽唾沫,躬身下拜:「謹受命!」
司馬鈴提著果籃,在一旁望了望,目送著李大熊退走,方才向魏野說道:「叔叔,你這可是要和涼州的豪強翻臉的節奏麼?」
聽著自家拖油瓶發問,魏野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在哪座山上,唱哪首山歌。如今你阿叔我還假假掛著一個持節文臣名義,本就和涼州這些軍功起家、胡風頗重的豪強不在一條戰線上。更不要說阿茗那小子所率領的太平道部眾天生就和這幫豪強地主犯沖,我又如何能和這些涼州豪族眉來眼去?」
說到這裡,魏野也是微微感慨:「來了涼州這段時日,我也看出來了,所謂涼州豪強,成色比起關中那些假惺惺掛著個詩禮傳家名義的世家大族還更加不如。這些人祖上雖然是軍功起家,可如今幾代家業傳承下去,無非就是些只知一家一姓之利的守戶犬罷了。我要是向他們要錢糧,這些人懾於我手中這杆節杖,還有支應一二的可能,可要是問他們要民壯,這才是涼州豪強立足的根本。我想要動了他們的根基,只怕他們巴不得給羌軍帶路,先讓我這個諫議大夫與羌軍戰一個兩敗俱傷才是。」
司馬鈴從果籃中摸出一枚青杏,放在手裡掂了掂,湊近了魏野身邊低低促狹一笑:「只怕是他們前拒叔叔你這條過江龍,後面卻引進了一頭白額虎,沒見到龍爭虎鬥,卻將自己先送去做了飼料了吧?但是叔叔你玩了這麼一手,不就等於把這些豪強大族都推到了敵人那邊?」
魏野低笑不語,只將司馬鈴手中青杏接過,放在嘴邊一咬:「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等著瞧好就是——好酸!」
……
………
「下官等恭迎天使!」
一聲聲通稟,在河東郡治所的安邑傳舍前響起。為首的人,雖然自稱下官,卻是全然武臣裝束,自他而下,文武兩班站好,一應官場上的儀注行過,恭迎從車上步下的朝中持節使臣。
頭戴進賢冠,腰懸黑綬,身為比千石的謁者僕射,孔璋這位新鮮出爐的朝貴,倒是比某位不脫老本行氣質的諫議大夫顯得雍容許多。他手持節杖,一步一搖,正將洛陽子的閒雅氣度做到了十成十,更不忘向著來迎接他的河東文武官員們微微含笑,點頭示意。
孔璋一直行到了接官亭前,方才向著為首的下拜將領微微頜首:「來者可是聲震河西的武威胡軫,表字文才者?此來河東,董中散便向本官舉薦過你,力言文才乃是西涼一等一的豪傑,今日一見,董叔穎所言真是一點不錯,果然人物雄壯!」
董叔穎大名董旻,官拜中散大夫,也只是光祿勛里一個清貴無職的閒官而已。但是他的兄長倒是名聲頗著,不由得孔璋不重視。
這刻意示好的言語說出來,胡軫面上也微微露出些得色,但還是後退半步,再度下拜道:「賤名有辱天使清聽,刺史已在衙內設宴,親為天使洗塵,還請天使勿怪刺史不能出迎之過!」
孔璋聽了,笑容更顯得親切許多:「孔某何許人也,怎可勞動董公這樣厚待?此回持節出京,一為宣慰并州將卒,二者也為結識如文才兄這樣的西涼豪傑,待見過董公後,孔某還要與諸君多多盤桓一二了。」
這話說得就不免有折節招納意味,更讓人側目了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