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樣熱烈的時刻,除了少女的歌聲,還有一陣陣絲竹之聲自各個方位隱隱響起。那調子不像是中原的雅樂,反倒帶著一點西北那邊小調的特色。
雖然不明所以,所有靠近司馬鈴的人,都像是被這音樂感染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應和著節拍,拍手,踏歌。好像這不是洛陽,不是隱隱將有大事發生的都中,人人都像是感覺不到了大獄將起的那股緊張氣氛,反而著了魔一樣沉迷在了這並非人世的舞樂之中。
當然,也有一些神經特異,用後世話來說,就像是用特異合金製造的奇怪傢伙。
雖然臉上掛著燙出來的水泡,身上那件官衣上還落滿了灰,北部尉的市容掾已經被搞得很像是後世丐幫里街頭寫地狀的那種病丐。然而蔣岸的精神頭儼然還沒有受到什麼摧殘,居然還有餘力招呼部下驅趕開那些很有被魘得風魔的舞蹈人群。
拿出了足以令神鬼辟易的氣勢,蔣岸一路直衝,直趕到了那株巨大無朋的紫芝的芝蓋下。
可在那繞著靈芝菌柄踏著拍子的老爺子身旁,哪還看得到那唱歌的少女的影子?
蔣岸的部下們氣喘吁吁地追隨著蔣掾史,到達了這株稀世無匹的巨型靈芝下。當他們仰頭望著那泛著炫彩紫光的菌蓋之時,對於自己主官的尊敬,全部被這絕非人世所有的異象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後世再多的感慨,也不如此刻一個粗鄙無文差役的現場體驗。如果沒有親身立在巨無霸般的紫芝下,後人傳諸詩賦的描寫再精到華麗,不如這粗人爆出的一句粗話更傳神:
「老子他媽的像在夢裡一樣!」
……
………
夢境般的狂潮席捲了半個洛陽城,而負責製造夢境的人們,已經不負責任地丟下了他們的觀眾。
沒法子,這又不是春晚,仙術與魔法的集合也不是為了冒充劉謙那樣的魔術名人。
有人要在這個帶著不完整的奴隸制度的大漢帝國的心臟,釘一顆告死的木楔子。
有人本著星界僱傭兵的本分,領著一份不差的佣金,幹著一件不用冒生命危險還意外有趣的臨時工作。
還有人……不知道是處於對污髒政爭、陰穢朝政的不耐煩,還是對某些激進組織的立場表達了一絲讚賞,或者乾脆就是抱著煙花般寂寞的好事之心,成心要將引發三國時代的那一串陰謀和政變都一口氣引爆在這個春天。
光和五年春,洛陽城中一連串目不暇接的天降祥瑞事件的總導演,侍中寺混飯吃的書吏,道術武藝樣樣稀鬆的星界之門仙術士,就這麼丟下了被狂熱氣氛裹挾得不能自持的民眾們,自己徑自走進了一條小街邊的暗巷。
巷尾的空地上,一身蠟染藍布衫的苗家漢子,短髮束護額的年輕武者,扎著蓬鬆長馬尾的茶發美人都在等著這位洛陽幻想熱播劇名不見經傳的總導演。
只可惜導演自己沒有什麼自覺,只是不斷地活動著手指,還時不時握掌成拳,在雙臂上互相敲打幾下,一副下水游泳卻胳臂抽筋的模樣。
就這麼一副專心干私活的樣子,魏野半是敷衍半是認真地向等他的三個友人道了聲好。隨即揀了個還算乾淨的樹樁坐下,像個老頭子般地捶了捶肩膀,這才用一種沒什麼幹勁兒的口氣開口道:
「祥瑞御免三部曲,由我執導的喜悅序曲第一部分到現在為止,算是收官了。現在開始點名,參加這次露天演出卻沒有返回碰頭地點的傢伙,出列喊到。」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魏野滿意地一點頭:「看來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來談談第二部分惶惑奏鳴曲的安排——」
很有文藝小清新風格的報告開場白,瞬間被少女氣勢十足的喝聲打斷:「叔叔你又想把我當空氣!」
從半空跳下來的糰子貓不客氣地直接落到魏野的腿上,順勢一個側滾,用魏野這人形軟墊消去了落地瞬間的反衝力,然後「蓬」地一聲從糰子貓變回了少女。
「嗯,空氣這種東西,雖然可以無視,卻無日不可或缺。」
毫不臉紅地如此回答道,魏野順手揉了揉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女的糰子頭,然後探手自袖囊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向著甘晚棠遞了過去。
木盒是用淡紅色的桃木心削成的,盒蓋上雕刻著先天八卦圖,外面還貼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