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時分,天域邊陲金烏小鎮,迎來了一群形容昳麗的少年少女。這一群人模樣雖然俊俏,面上卻各有哀色,就連吃飯的時候也沒止住長吁短嘆。
&情的大概就是這樣。」寧顥一手托在下巴上,一手在清歡腳邊的桌面上輕輕敲著,「想不到我家老頭的口味,竟然這麼……獨特。寧歆她娘,是一隻鮫人,所以寧歆,就是一隻小鮫人。她在斷忘川里待得久了,大概是沒吃藥,又因為知道了心娃事情的真相傷心過度。壓不住體內妖性,就變成了原本模樣,然後神智也慢慢喪失了。」
&是吧……」清歡順著她的手指,爬到她的胳膊上,往那大海碗裡張望,「鮫人,不是應該跟人差不多大隻的嗎?而且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尾啊?」
海草之下,隱約可見一尾通體金紅的小魚安靜沉睡。
哎?清歡還是第一次見到閉著眼睛的魚呢。
&拜塗方大師所賜了。」寧顥抬了下下巴,指指塗方衍徽,「塗方大師做了法,寧歆就由一大隻,變成這麼一小隻了,據說這樣比較方便攜帶。」
&寧歆她,不會有事吧?」清歡看向塗方衍徽。
&這條小魚紅燒了,應該十分鮮嫩美味啊。哈哈哈哈哈……」月無瑕在旁陰沉沉地說道。
塗方衍徽怒目相向,清歡分外無奈地看著月無瑕,變態就是變態,但礙著小遙的面子,他們還得跟他同桌吃飯。月笙可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直接被小流捆緊了扔在房間裡。
&城遠。」城遙蹙眉喝了他一聲,然後對塗方衍徽道,「抱歉。」
月無瑕面上嬉笑不變,斜了眸子瞟向城遙。
這地方上菜實在是慢,話癆流去了廚房督工,桌上一時就沒再有人說話。清歡只在寧顥與城遙間徘徊,她都不敢稍側過頭去,因為她眼角的餘光早已瞟見雲逍目光灼灼,一直投注在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飯食一樣樣端了上來,寧顥學了城遙的樣子給清歡餵飯,一不小心湯汁卻糊了她一臉,清歡哀怨得不行,最後還是得城遙來。清歡乖乖地面對著城遙吃飯,更不去看雲逍一眼了。就算不得不回頭的時候,也都低垂著眼睫,或者直接將視線瞟到別的地方去。
腦海里回想起剛剛寧顥說的話,鮫人,寧歆竟然是一條鮫人。依照她過往的經驗,鮫人實在是一類有些麻煩的生物,海市裡的那三條不就是麼?念及海市,在那片狹小天地內發生的一幕又一幕就接連不斷映現眼前。
清歡大口吃著飯,像是想要把那段記憶給嚼碎到腦後去。她強迫自己狠下心來,三個人的糾葛,總該有個了斷。她覺得自己應該做出取捨了。
旁邊伸來一箸,清歡下意識地張嘴,然後才發現這竟然是月無瑕伸過來的筷子,立時呸呸著把口中食物吐了出來。月無瑕大笑不止,城遙有些無奈地側頭,掏出手絹為清歡拭乾淨下巴。
雲逍自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內,眸中黯色翻湧一陣,卻不知自己這樣的神情,也同樣盡收於另一少女的眼底。但寧顥掩飾得,卻要比他巧妙許多。
時近五月,白日漸長。一頓飯後,金烏小鎮的天空還未黑透,雲逍抱著胳膊倚在客棧之外,視線的焦點卻不知落向何處。但這一個看似十分隨意的舉動,卻已驚艷了這小鎮上來來往往不知多少路人的眼眸。
一條長臂攬上他的肩膀,伴隨一個渾無正經模樣人的靠近。
雲逍眼也不抬,低道一句,「幹嘛?」
寂流笑嘻嘻道:「我剛出去轉了一圈,發現一個好地方,第一個就想到你了。怎麼樣,夠意思吧?」
「……不夠。」
寂流明顯是把這句「不夠」當「夠」理解了,拽著雲逍便往客棧對面的土路上奔去。雲逍很想提醒他,兩個大男人的最好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奈何心情鬱悶不想說話,也就由他。
寂流跑到街邊一處店門前停了下來,雲逍還以為他有什麼新發現,卻見棉布帘子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湯>
雲逍蹙了眉,「你要喝湯,自己喝去。」他現在只想喝酒。
&你個鬼啊,有點見識好不好?」寂流付了錢,帶著他撩簾入內,帘子裡頭蒸騰起濃白水汽。
哦,原來是泡澡,澡堂子裡人還不多,雲逍表示尚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