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酆都,夜間陰森可怖,白日卻是另一番景象。不僅城中諸多名景古蹟,城外也多明山秀水,恰逢夏秋之交,更是山花欲燃,鳥語泉鳴。
城遙也總能尋著有趣處,攜了清歡前去耍玩。每每二人清晨出去,白日盡興,日落前回到客棧。
如此過了兩三天,已是七月十四。白日城中各種祭祀活動已很繁忙,一旦入夜,街上卻依然寂靜無人。
城遙攜了清歡,一直往城北處行。前路依舊淡紫薄霧籠罩,一片昏黑遙不可知。
二人逐漸行至北城門外,卻見一片參天古木。未及走近,已聞見一股腥臭撲鼻,間雜著隱隱水聲傳來。走近細看,古木掩映中原是一條西南流向的漆黑河流,寬不過數尺,河中卻波濤翻滾,蛇蟲遍布,繞城而過。
清歡奇道:「白天也來過這裡,好像並沒有這樣一條河啊。」
城遙道:「這條,就是奈河了。」
&河?是奈何橋的奈河嗎?」
&這河源自靈界,只在夜間顯現。」
清歡不言,城遙笑望她:「害怕麼?」
清歡搖頭:「你不忽然藏起來,我就不害怕。」
他心中柔軟,看來那日,真是嚇著她了。便愈發將她在手心攥緊。
&河裡,流的好像都不是水,是什麼呀……」清歡忍著穢臭,向河中張望,卻並不敢走近。
&血水。」
&
&會過了子時,就是七月半了,屆時鬼門大開,成千上萬的鬼魂都會從裡面出來。」城遙說,「這時鬼門關沒有鬼差看守,我們正好趁此時機進入。」
清歡不知是心中緊張還是如何,只木木點頭。
城遙與她在一棵古樹邊坐下,一群黑鴉從他們頭頂飛過,陣陣陰風自河邊颯颯襲來,夾帶腥臭撲面,鬼氣逼人。
好在未過多久,忽然身後透出淡淡紫光。
清歡自樹後看去,卻見奈河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座橋來。
只聽城遙說:「子時了。」
他便攜了她手起身,依舊隱於樹後。
偷眼瞧去,卻見橋的盡頭慢慢浮現出一道巨門,在紫光映照下更顯漆黑深邃。門上掛有一塊仿如血鏽的橫匾,上書三個古篆大字,正是「鬼門關」。
城遙說:「這就是奈何橋和鬼門關了,一會你要害怕,就閉了眼睛不要去看。」
清歡輕輕點頭,卻忍不住抱怨:「我實在想不明白,我爹他沒事去鬼界幹什麼。」
城遙笑望她:「那你可還要去尋他?」
&的。」只兩字,卻鏗鏘堅定。
&那我們快去快回,早些尋著葉叔叔,爭取在明日子時鬼門關閉前回來。」
&
二人正說話,卻見巨門緩緩打開,門內紫光耀眼,門外卻仍一片昏黑。
待門開盡,只見一大紅燈籠在夜霧之中幽幽漂蕩而來。
清歡心驚,卻仍鼓足勇氣細看,燈籠原是擎在當先一鬼手中,似是冥司模樣,為眾鬼引路,浩浩蕩蕩向人界行來。不知何時冥司竟已不見,只余無數鬼魂爭先恐後奪門而出,向著八方四散奔逃,投入天際倏忽不見,門內鬼魂卻依自不絕。還有些許鬼魂發現活人生氣,向著二人掠來。清歡心內害怕,連忙埋首,城遙輕撫她背將她護住。鬼魂們未及靠近便已發現面前這人並不好惹,便也連忙掉轉了方向往別處去。
如此過了盞茶時許,門內鬼魂方慢慢減少。城遙攬了清歡,緩緩步向奈何橋。橋面極窄,只容一人通過。他便先行踏上橋面,攜了她手跟在他身後,一時似心有所感,萬千思緒翻湧。
二人齊至鬼門關內,卻見內里仿佛是另一方世界。天空隱隱泛著紫光,卻如白晝一般。清歡瞥見門內竟有一條清流汩汩連通奈河,不禁輕聲向城遙道:「這是同一條河嗎?為什麼在鬼門關內這麼清澈,流到外面就成了那樣了?」
城遙說:「這確實是同一條河流,只是在靈界被稱作忘川,流到外間就叫做奈河。你,看到的是清水麼?」
他未說的,卻是忘川之水能映照出人的內心,若心性澄明,心無雜念,看到的便是一汪清水。若牽掛太多,諸欲繁雜,看到的則是如同奈河一般的可怖景象,而且永遠也不會望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