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年前被大哥救回,她便極少出過公儀家宅。此趟為了出門方便,特地作了男裝打扮,柔滑青絲盡皆束在腦後。祖母與嫂嫂瞧了,都笑說好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笑歸笑,老太太的眼睛裡卻漸漸閃過淚花,滿滿的都是不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就是這麼奇妙,縱使沒有血緣牽絆,但她當作親孫女疼了一年的小姑娘,眼見著便要離開自己了,以後會不會再回來還說不定,老太太心裡滿是難過。
她撲進祖母懷中,還是如以往般蹭了蹭祖母的面頰,說:「奶奶,無論我想不想得起來過去,您都是我的親奶奶。」
最茫然無助的時候,也是老太太摟著她,對她說:「以後,我就是你的親奶奶,這裡就是你的家。」
老太太聽了這話,更加的捨不得她了,最後只能囑咐,「早去早回,啊,跟你二哥一起回來過年。」
&她點頭應下,笑道,「今年過年,還想吃北邊來的醴酪酥。」
&好。」老太太一迭聲地答應,「奶奶讓你大哥派人去尋,啊,就等著你們兄妹倆回來。」
車馬漸漸去得遠了,她看見三哥依舊站在府外,手上托著她交託給他的蒼青鳥。
這一走,就整整走了七日才來到蒼江邊上。
換了水路,她反而覺得愜意舒坦了,連日疲憊漸去。再看自家二哥,倒與剛出門時沒什麼不同。雖不似大哥那般成熟穩重,卻永遠都是一副溫文隨和的模樣,隨遇而安,波瀾不興。
&了青峽,就是啟國境內,這之後的江流就會變得很急。沿蒼江行船南下,明日一早就能到達江渚,也就離江海餘生樓不遠了。」公儀修站在艙外瞧著過眼山水,又回頭看了看她,笑說,「好在你不暈船。」
她倚著船艙坐下,說:「二哥彈首曲子吧。」
公儀修微微一笑,坐在她的對面,任由船夫搖著木漿,將迢迢山水甩在身後,泠泠琴音揮灑在湍急而過的江面。
靜坐撫琴的溫柔男子,她忽然就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原還以為是過去一年聽得久了,只是……又不太對。
她往前傾了傾身子,琴聲稍滯了一下,卻並沒有停。少女柔荑拂過公儀修的發頂,發冠被取下,青絲如瀑流瀉滿肩,舟中燈火之下,映襯一室柔光。
公儀修唇角輕勾起一個弧度,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調皮。」
她嘻嘻一笑,靜靜瞧著兄長,只覺心安。好像這樣,才與她心底的某個瞬間更為重合。
琴聲徹夜不停,氤氳最寧靜的夢。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公儀修站在船頭,長發未束,獵獵迎風。這樣的他,俊逸瀟灑好像一名隱士,不知何時便將羽化隨風。
她揉了揉眼睛也站去艙外,卻被他攔了回來,「早上風大,多加件衣服再出來。」
船行片刻便已泊岸,三江交匯風流寶地,江渚城之繁華僅自碼頭便能窺見一斑。她心疼二哥眼下那一抹青,他的心思本就周密,出門在外又多勞心護她周全。她的意思,是尋家客棧好好歇上一陣,三日之後便是霜降,也是眾人爭搶餘生令的日子。
公儀修卻在房中收拾妥當,攜了她去街上閒逛。除了眼底略青,面上卻還是那樣神態。這一下,就連她也根本不知,二哥的極限到底在哪。
南地民風開放。
文雅清俊的青年,加上俊俏靈秀的少年,這樣的兩個人走在街上,不一會就收穫了不少女子的媚眼。她雖不甚在意,到底也還有些不自在。但看二哥卻是寵辱不驚,花花草草,奇巧珍玩,邊走邊評,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偶然還停下來與小販們一陣討價還價。
三條街逛下,兩人四手都已提滿。她這才知道,原來二哥還有這樣一個愛逛街的喜好。心滿意足之後,他帶她拐進街角一座茶樓,挑了個臨窗位置坐下,一邊與她閒聊,一邊品茗觀賞街景,倒也好不自在。
忽聞座中一陣歡騰夾雜掌聲,北廂珠簾卷下,樓中便起弄弦之聲。
這是她第一次,聽二哥以外的人彈琴。
倒不是因為以往足不出戶孤陋寡聞,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麼的,只是聽琴的耳朵很刁,尋常絲竹之聲根本難入其耳。本就愉心悅神之事,如不悅耳又何必聽之磋磨。
所以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