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瘋了,瘋了!」
苟莫離在軍帳里壓低著聲音吼叫著。
帥帳的軍令已經下達,撇開跑去抓「烏龜」的公孫志和宮望帶走的兵馬,其餘各部已經在快速地準備。
和先前的那種準備不同,這是要即刻開拔進軍的意思。
作為真正的「高層」人物,苟莫離自然也收到了通知,然後他整個人立馬就不淡定了,可偏偏就算是在自己的軍帳里,他還不敢抬高了聲音去喊。
發泄完一通後,
昔日的野人王洗了把臉,
再仔細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帳篷,面向帥帳方向,重重地嘆了口氣。
行,行,行,
你的家底,你的家業,你愛浪就浪。
狗禽的,
大不了浪到一無所有後開客棧睡馬廄,天天晚上抬著頭可以去數星辰!
讚美他娘的星辰!
這一刻,
苟莫離倒是對所謂的「開客棧」有了不同層次的理解。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主上和那些先生們心裡早就想開客棧了,所以才故意不把家底當回事兒,巴不得早點造作掉好去滿足那個夢想。
當夜,
奉平西侯令,苟莫離親率五千騎作為前鋒軍,出鎮南關,入上谷郡。
……
「點燈了,歸營了,歸營了。」
楚人百姓們紛紛扛起了傢伙事,離開了河面,開始歸營。
當地縣衙主簿錢淼看著百姓們收工回去的場景,心裡,有些無奈,也有一些憤怒。
百姓們對於「砸冰」這種徭役,是發自骨子裡的抗拒,而且近些日子以來,這種抗拒越來越明顯,最終,演變成了「消極怠工」。
他本意想要催動縣衙里的衙役進行懲戒,但奈何那位姓景的縣令並不允許這般做。
「大人。」
「大人。」
兩位小吏向錢淼行禮,錢淼點點頭,掀開帘子,走入這座簡單搭建起來的屋舍。
營地里,其他地方要麼是窩棚要麼就是地洞,天寒地凍的,很遭罪,這座屋舍,已經算是營地里條件最好的一處了。
當然了,還是比不得真正縣城家裡的暖炕舒坦。
景敏仁,也就是下渭縣的縣令大人,正坐在裡頭煮著茶。
他親自添著柴火,燒的,也不是什麼好茶,出身自景氏的縣令大人,雖然生活細節上比營地里徵發過來的普通楚地百姓好一些,但真的是無可指摘。
錢淼見到這一幕後,滿肚子的牢騷也真是無處可發泄,只能坐了下來。
「來,喝茶。」
景敏仁將杯子送到錢淼面前。
錢淼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兩口,身上,當即就有了暖意。
上次燕人伐楚之後,大楚貴族根基受到了嚴重的衝擊,接下來,攝政王開始接納山越之人,同時儘可能地打壓貴族,遏制這些貴族在地方力量上的捲土重來。
景氏是大楚四大貴族之一,但景氏向來只注重文脈之事,家大勢卻不大,所以反而能夠在這場變局之中得以保全,甚至,還得到了一定程度地發展。
景敏仁就是在這種背景之下,任職到下渭縣的。
「大人,今日砸冰之效,只有最早時的三成,甚至還猶有不足。」
「我知道。」景敏仁點點頭,「我也看見了。」
「大人,大將軍府曾下過嚴令,必須………」
「大將軍府是大將軍府,本縣是本縣,下渭縣當年也算是個富縣,只是從前幾年屈柱國出兵晉地開始,幾年下來,連番大戰,我縣毗鄰渭河,出人出糧出勞役為最,早就民生疲敝了。
好不容易盼著兩國休戰,誰想得去歲一年,渭河沿岸各地駐軍又開始修寨立堡塑岸,朝廷的賑濟少得可憐,勞役卻多得讓大傢伙喘不過氣。
現如今,開春在即,我衙本該準備春耕事宜,卻被硬生生地耗在了這裡,民力得不到體恤是一方面,耽擱了春耕,新的一年,又該怎麼去熬?
讓百姓們歇口氣吧,歇口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