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陵城外中軍帳里同她說的第四條規矩:「你心中要真的愛我,而非虛情假意。你跟了我後,我不管你此前是否有旁的意中人,此後,便只能想著我。」
即墨潯的話音在耳邊迴蕩,令她指尖蜷縮了一下。
即墨潯眉目間笑意漸淡,從袖中將她的絹帕抽出來遞給她,半晌不聞她動作,才挑起眉,喚她:「稚陵?」
他略有不滿,掠過她一眼。
稚陵才如夢初醒地踟躕一步,強自穩了穩心神,從即墨潯的手中接過絹帕。
他嗓音微冷:「你今日怎麼如此不小心。」
稚陵垂著眉眼,低聲道:「臣妾知錯了。」
他移開目光,打量起了棋局,不再追究這個小插曲,只問她道:「你認得鍾宴麼?」
稚陵心頭一跳,抿了抿嘴唇,搖頭說:「臣妾不曾認得。」
「他的為人,朕亦有耳聞,風評不錯。你今日聽他言語,如何?」
稚陵定了定心神,垂眸靜道:「臣妾聽得世子之言,其所言關於宜陵風物,與臣妾所知分毫不差,想來這一點上,並無虛言。」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棋盤上,才緩緩續道:「世子雖是初進京面見陛下,但不怯於陛下威儀,亦不阿諛媚上,言談家常事時,談笑自若,不卑不亢;對陛下之問時,則專靜純一,整齊嚴肅。臣妾以為,世子為人穩重內斂,陛下可用。」
她雖說了自己的見解,但即墨潯卻輕輕皺眉,抬眼望她,稚陵覺察到他視線投來,袖中手指攥緊了絹帕,略有緊張。
她不大敢同他對視,怕他要問,今日怎地如此心不在焉,更怕他要問,到底認不認識。
即墨潯的視線停留在她跟前,半晌,冷冷說:「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罷。」
稚陵一愣,這正是用膳的時間,他就把她趕走了?用完就扔?她心底微微失落,但還是乖乖地離開了金水閣。
吳有祿的目光悄悄打量慵懶坐在那裡的少年帝王,眉目間沒什麼笑意,心道,婕妤娘娘對答的不挺不錯麼,陛下怎地不太高興的樣子?
他只好告訴自己,君心難測,說不準是陛下聽婕妤娘娘把武寧侯世子誇得跟一朵花似的,心裡不高興。
吳有祿送裴婕妤出了金水閣,遠遠倒在殿門前聽小太監來報:「師父,程婕妤到了——」
吳有祿道:「那你還愣頭愣腦的,還不迎娘娘進來?陛下召了娘娘來用膳。」
稚陵聽了兩句,心頭悶悶的,只當做什麼也沒聽見,加快腳步,果然又和程繡迎面撞見。
程繡在殿門前見她出來,倒是立即姐姐長姐姐短的貼過來,甜甜的:「裴姐姐——怎地這就走了?剛巧陛下叫我過來用膳,姐姐不如一起呀?」
稚陵心裡苦笑,怪不得他這就叫她走了,原來另有安排,向程繡笑了笑:「不了,宮中尚有雜事。妹妹快進殿罷,外頭風大。」
程繡見她推辭了,不再強邀,只笑說:「下回我到姐姐宮中坐坐,姐姐不會煩我罷?」
她眉目濃麗,笑靨如花,既這樣說,稚陵也不好說什麼,只笑了笑,輕聲應她道:「長日無聊,程妹妹來宮中走動,自然極好。」
回承明殿路上,臧夏跟泓綠兩個卻都格外好奇:「娘娘,我們都瞧見鍾世子了,聽說鍾世子也是宜陵長大的娘娘認得他嗎?鍾世子風神俊秀,真真好看!」
稚陵一怔:「不、不認得。」
臧夏說:「除了陛下,我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稚陵笑了笑,沒有接話。
回到承明殿裡,卻沒什麼胃口,坐在窗邊,小廚房裡端了飯菜來,臧夏勸她說:「娘娘,胃口不佳,好歹也用些,否則哪有力氣打理後宮瑣事,還要侍奉陛下。」
稚陵臉色泛白,眉目雖纖麗姣好,卻顯得像一款易碎的細白瓷瓶,瓶身描畫的花樣子固然好看,可已有了細碎的裂紋,若是用力一捏,再怎麼好看,也會碎成一地。
她將就用了些飯菜,索然無味,倒是倦怠,本想練一支曲子,看到上回被她撥斷的弦,尚沒有接好,又失了興趣,只干坐在羅漢榻上,小案上攤開一本書,她撐著腮,垂眸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