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於想要知曉自己究竟是誰,卻偏偏想不起來。
說她想不起來,她腦海中卻深藏著刻骨銘心的記憶,揮之不去。什麼廝殺、亡國、殞命,都歷歷在目,如同親身經歷。
說她想得起來,她卻連沐傾城究竟生得怎樣模樣也忘了差不多。
她蹙眉停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門外,玉瑤已尋了大夫過來,見她坐在床榻上沉思,慌忙將人請進。
她不再多想,望向大夫。
自然是看不真切的,一個模糊的剪影,只能大概判斷來人是個老者。
「姑娘果真是記不得了?」大夫開門見山,她卻沒回答。
若回答是,難道大夫便要捉筆開藥不成?
她神態冷清,容顏端莊,大夫已伸手搭了過來,她巧妙地收回手,不肯給這大夫觸碰了去,「我不曾失憶,您若是治不好我的腿,就請直接出去吧。」
「姑娘,您……」玉瑤急了。
她微微一笑,收攏了雙手交在臂彎里,不置可否。
觀她神態,果然不像是得了失魂症的模樣。大夫愕然之後,憤憤「哼」了一聲,一甩廣袖,氣呼呼地出了門去。
門外,傳來公子送客的聲音。
估摸著,是給了不錯的辛苦費。能聽得大夫氣憤的語調換成了和藹,再無不滿的意思。
有錢能使磨推鬼。
不過是登門看她發了一回瘋,便掙了足夠的酬勞,就算是救死扶傷的「賽華佗」也是甘願的。
她澀然一笑,眸光微閃,「公子?」
門外,男人嗓音平淡,「姑娘?」
隔著垂花紗簾,他其實並不能將她看得清楚。如此溫言細語,倒是難得。
她點點頭,「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救我?而我……」她掀開床前紗簾,認真地望著門口黯淡的光影,低聲道:「又是誰?」
因為失明,她無法看清楚自己的容貌,因為雙腿失去知覺,她無法自主走動。她的心口還纏著紗布,她的五臟六腑千瘡百孔,她能活下命來已是萬千難得。
可她還是想要確認一下,她究竟是誰?
確認一下這朝代究竟是幾何?
她又究竟到了哪裡?
門外,公子並未走近,雲淡風輕笑,「在下蘇子御。那日途經遮香觀,見姑娘奄奄一息躺在道觀外的懸崖下,故而搭救。至於姑娘的身份……在下也不知。」
三個問題,他都妥善回答。
她不由陷入迷惑。
蘇子御?
不認得。
遮香觀?
未曾聽過。
懸崖下奄奄一息的人,不就是沐傾城嗎?
那些官兵惡狠狠刺殺過來的雪亮長槍,閉上眼她也能清晰記得。
果然……
她苦笑一聲,點點頭:「多謝公子救我性命,今日我這狼狽模樣,也難以表達什麼謝意。他日,公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認真說出這段話,自然是因為感恩。
蘇子御一笑,緩緩走了進來,遙遙站在遠處,也不知在想什麼。良久,他才問,「姑娘很喜歡花嗎?」
很突兀的問話。
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溫和儒雅,沒什麼不妥之處。
她思索了片刻,搖搖頭。
她的確沒什麼特別喜歡的花,或者說她其實是有的,但如今的她已然不是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二人再無話,蘇子御又站了一會兒,走出了房門。
玉瑤伺候她梳洗,小心翼翼絕不多言。
直到丁雅吃罷了早餐,才忍不住詢問「姑娘,您這樣記不得前塵往事,又不肯醫治,可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等咱們……」
小丫鬟欲言又止,話裡有話。
丁雅長睫挑起,神色淡然:「不過是哄騙你家公子,說幾句話老實話的套路而已,你也信了。」
微微停頓,轉頭望著窗前的低矮蘭花,她垂眸:「我叫……沐傾城。」
沐傾城,北國女武神錦公主手底下的得力戰將。曾經獨自一人縱馬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