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莞寧目光微垂,落在手中的信紙上。
字如其人,顧謹行的字端正清雋,十分沉穩。
信紙上寫著:「……吐蕃國師和蕭睿居於一處。季同追查到他們下落之後,趁夜襲擊。這一戰,暗衛折損三百餘人,蕭睿身邊的侍衛死傷兩倍有餘。季同受了輕傷,命人送信回來,不捉到蕭睿和吐蕃國師,誓不回營……」
墨黑的字跡里,似泛起了無邊的血光,令人心弦顫慄。
琳琅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娘娘,季同受傷之事,可要告訴夫子和珊瑚一聲?」
顧莞寧回過神來:「當然要告訴她們。」頓了頓又道:「你現在去叫她們過來,我親自和她們兩人說。」
琳琅想說什麼,卻又未吭聲,領命退了出去。
過了片刻,陳月娘和珊瑚來了。
她們兩人,都是季同在世上最親近的人。一個是親娘,一個是結髮妻子。
她們也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珊瑚是她的貼身丫鬟,朝夕相伴多年。陳月娘則是她的夫子,也是值得敬重令人樂於親近的長輩。
如果季同出事……
她該如何向她們交代?
……
陳月娘和珊瑚一起行了禮,兩人起身時,看到神色凝重而複雜的顧莞寧,俱是一愣。
陳月娘最是敏銳,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心裡倏忽一沉:「娘娘特意叫奴婢和珊瑚來,可是季同出了事?」
珊瑚面色悄然泛白,呼吸一頓。
顧莞寧定定神,低聲道:「他在執行一樁十分要緊的任務,頗為兇險。此次他受了些輕傷,並無性命之礙。」
珊瑚先是鬆了口氣,再一細想,一顆心又被揪起。
要緊又兇險的任務!
這一回只是輕傷,沒有性命之憂,那下一回呢,又會怎麼樣?
陳月娘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面上卻未顯露出來,鄭重地行了一禮說道:「季同身為暗衛,理當聽令行事。顧家精心栽培他多年,他若是完不成任務,根本沒臉回京來見娘娘。」
頓了片刻,又道:「如果他在當差時受傷,或是出了意外,娘娘也無需愧疚。他自加入暗衛的那一天起,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就如當年,他的父親去戰場之前,便對奴婢說。若他死在戰場上,奴婢也不必太過悲傷難過。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就連兩位侯爺,也先後戰死。」
「季同執意要陪沈公子去邊關的時候,奴婢便已做好所有準備。」
陳月娘目光堅定,身影挺得筆直。
珊瑚目中盈盈淚珠,也被逼了回去。她目光也變得同樣堅定:「說的對。奴婢也同樣有心裡準備。不管發生任何事,奴婢都能撐得住。娘娘不用為奴婢擔心。」
顧莞寧鼻子有些泛酸,面上卻未流露出來。
她定定地看著陳月娘珊瑚婆媳兩人,鄭重許諾:「此次事了,我便召季同回京。」
回京總比待在邊軍里安全得多。也只有顧莞寧,能召季同回京。
陳月娘和珊瑚一起謝了恩典。
……
退出寢宮後,珊瑚眼眶一紅,悄然落了淚。
陳月娘心中同樣焦慮擔憂,卻未像珊瑚這般落淚哭泣,反而沉聲叮囑:「你在我面前哭上一回無妨。以後在娘娘面前,切不可露出痕跡。」
「娘娘今日親自將此事告訴我們,可見娘娘心中已生愧意。」
「只是,娘娘真正信任可用之人,便是季同。此時此刻,季同絕無畏怯的道理,也絕不會退縮。」
珊瑚用袖子擦了眼淚,紅著眼點點頭:「我知道了。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再哭了。」
陳月娘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早知今日,當日我倒不該讓季同娶你過門了。嫁給顧家暗衛,少不得要跟著提心弔膽。」
陳月娘當然知道這樣的滋味是何等的煎熬。
珊瑚卻道:「我寧願擔驚受怕。」
陳月娘微微一怔,看向珊瑚。
對這個沉默又細心的兒媳,她當然滿意。不過,若說特別喜歡,也實在談不上。婆媳兩人都在顧莞寧身邊當差,平日時常接觸,卻怎麼也親近不起來。
她更喜歡活潑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