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丕懷揣著蔡吉的提問被下放折衝府之時,他那遠在鄴城的父親曹操亦在密切關注著齊國的一舉一動。話說自打受封魏公之後,曹操便將國都遷到了鄴城,並把許都改名為許昌交由長子曹昂鎮守。曹操之所以會這麼做,一來是因為許都離魏、齊、吳三國的邊境太近,戰事一起容易被對手包抄後路兵臨城下。二來嘛,鄴乃上古殷商王朝的都畿地,且在戰國時期鄴城還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魏國國都。故而歷史悠久的鄴城在古人眼裡較之新興的許都更具王者之氣。
除了遷都鄴城之外,曹操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倒也沒再做什麼驚世駭俗之舉。相比參照後世三審六部制進行制度改革的齊國,魏國的制度幾乎完全沿襲漢制,僅在一些細節之處稍加調整,以便於曹操加強中央集權。不過這並不代表曹操就是個保守之人。事實上這位當世梟雄一直以來都熱切關注著蔡吉在齊國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由於曹蔡兩家的關係又與當年的袁曹兩家頗有相似之處,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加之齊魏兩國比鄰而居,故而齊地一有新政出台,曹操往往能在第一時間得到相應的情報,並與麾下的大臣探討優劣,以便從中汲取靈感和經驗。而在蔡吉的諸多新政之中,最讓曹操感興趣,也最讓他上心的莫過於齊國關於軍制的改革。
這一日曹操在鄴城的魏宮內與時任司徒的荀彧閒坐對弈,且見他手捻一子饒有興致地向荀彧問道,「文若可曾聽聞蔡安貞下派講武學子入折衝府練兵一事?」
荀彧捻須頷首,「略有耳聞。齊主此舉即是練兵,也是練將。」
曹操聽罷荀彧所言微微動容道,「此話怎講?」
「宰相起於州郡,猛將發於卒武。講武學子雖是年少,多有不足之處,然玉不琢不成器,一番磨礪過後。終會有將才從中脫穎而出。」荀彧沉聲分析道。
「宰相起於州郡,猛將發於卒武?」曹操微微皺眉,繼而落下一子,不置可否地反問道。「士人肯與卒武共食同寢乎?對手下將士解衣衣之乎?推食食之乎?」
其實也怪不得曹操會發出此等譏諷之問。要知道曹軍之前也曾招納過不少學子士人入伍從戎,只可惜其中絕大多數是些自視甚高之輩,仗著讀過幾年書便幻象一入曹營就能受重用進而封侯拜相,既吃不了軍旅之苦,也守不了嚴酷的軍規。結果嘛。要麼鬱郁不得志,要麼就是犯了軍規被曹操重罰,甚至為此掉腦袋的也大有人在。相比之下許褚、典韋之類的武人則無異要忠厚可靠得多。故而曹操一直以來都是器重武人勝過文人。
荀彧作為曹操的謀主即為其推薦過不少名士能臣,也見識過曹操如何當眾羞辱士子,深知眼前的男子最是瞧不起那些眼高於頂的酸儒狂生。可荀彧始終認為重武輕文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正所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新生的魏國要想真正強大起來,還得靠他們這些飽讀詩書的士人。為了解除曹操對士人學子的偏見,荀彧便以齊國的「學子練兵」為例子,開始循循善誘著規勸道。「君上此言差矣。士人之中雖有華而不實之徒,然講武堂乃蔡氏私學,講武學子多為寒門子弟,乃至流民遺孤。此類學子無驕奢之氣,又勤奮好學。加之齊主請徐岳、崔琰等名士鴻儒入講武堂教授孔孟之道,令諸生知三綱,明五常,進而忠於蔡氏。試問此等學子入伍後,又豈會在意與卒武共食同寢?」
荀彧一席話令曹操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把「學子練兵」一事放在心上,提起這事也只是想揶揄一下蔡吉。直到聽罷荀彧對講武堂以及「學子練兵」之策的分析。曹操這才不由地開始反思自己之前對士人學子東偏見是否太過偏執了一些。曹操之所以會產生這等思想變化,並不說他心軟了,而是因為他現在立場變了。早些年前曹操是漢臣,執劍為大漢平定天下。下招賢令替漢家選拔人才。如今他當然也還是漢臣,只是多了一重名為「魏公」的身份。但正是這一層身份令曹操在不知不覺間將保曹家江山擺在了第一位,從而認識到現在的他不僅單單要招納人才,更需要為曹家的江山培養人才。
不過曹操終究還是對執掌儒家名教的世家心存忌憚。哪怕荀彧以講武學子為例,證明寒門出身的學子沒有世家子弟的諸多缺點。但在曹操看來學子求學會受到授課鴻儒的影響,而授課鴻儒又多出自世家名門。故而士人學子終究還是比不得譙沛的宗族子
第九節 魏宮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