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華帶鳳卿去的地方,是內院靠荷花池的一個亭子。
那裡風大,四處風吹而來,吹得人都格外精神了些。何況此時荷花池裡的荷花全開,連景色也是賞心悅目的。
亭子的石桌上放了一碟桔子,謝蘊華掰開了一個遞給鳳卿,然後又去給自己剝一個,一邊柔聲的說話道:「聽方姨娘說,你今天早上來了寶善堂?」
鳳卿捏著手裡的那個掰開的桔子,點著頭道:「是,本是想去給母親請安的,但母親既然精神不濟不想見人,我自然不好打擾母親。」
鳳卿說得一臉平淡,倒好像王氏真的只是精神不濟才不想見她一樣。
謝蘊華心裡嘆了一口氣,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自然清楚,用帕子輕輕擦了擦自己的手,伸手拍了拍鳳卿的肩膀道:「你別跟娘太計較,她只是暫時想不開。吳姨娘的事,我也覺得娘太執拗了些。」
既然謝蘊華已經開口提了這件事,鳳卿也不能避著左右而言他,放下手裡的桔子認真的開口道:「這件事不怪母親生氣,是我的錯。不管怎麼樣,不管我想做什麼事,至少應該提前跟母親說一聲。我背著母親行事,是我沒有尊重母親。」
謝蘊華看了鳳卿一眼,明白她也只是覺得沒有提前跟母親說一聲這一點做錯了,卻並沒有後悔給吳姨娘送毒藥想要吳姨娘的命。
謝蘊華拉了拉鳳卿的手,道:「這麼多兄弟姐妹裡面,除了我和鳳英之外,娘最喜歡的就是你。我出閣得早,不能時常承歡娘的膝下盡孝,鳳英是男孩子,一來要忙著科舉學業,二來也不及姑娘家細心,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多陪著娘,讓她不至於覺得膝下空虛。因此,我不希望你和娘之間因為不必要的人生了嫌隙。」
鳳卿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等母親願意見我的時候,我會去向她認錯。」
謝蘊華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是覺得你錯了,其實在吳姨娘的事情上,我與你的看法一致,讓吳姨娘死了比留著她活著折磨她強。」
只要人活著就會生出無數的意外,誰知道吳姨娘以後會不會還生出其他的事情來。既然是憂患,倒不如徹底將她解決了。
謝蘊華嘆息的繼續道:「只是鳳傑的早夭一直是娘的心結,娘心裡至今沒有走出這道坎,所以對吳姨娘的恨意無法消解。留著吳姨娘,娘是在折磨她,娘又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鳳傑的早夭雖然令人痛惜,我也恨吳姨娘。」
那是她的親弟弟,真正與她血脈相連的弟弟,她都還記得他第一次親切的叫姐姐的樣子,軟軟糯糯的趴在她的背上像是個小糯米糰子,那樣可愛。
「可他畢竟已經過世二十多年了,人總不能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而是要往前看,望著前面的好日子看。我也望著娘能早日從這段心結里走出來,過好今後的日子。」
謝蘊華伸手拉了拉鳳卿的手,認真的道:「娘那裡我會好好勸她,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將娘的生氣放在心上,令母女之情生分。」
鳳卿搖了搖頭,道:「母親自小到大都體貼和偏愛於我,我一直記在心裡也很感激母親,又怎麼會將這放在心上。」
說著又有些愧疚道:「倒是我,常常不孝,惹得母親不高興。」
謝蘊華笑了笑,拍了拍鳳卿的手背,道:「你沒放在心上就好。」
說完也不再說這件事,將桌子上的桔子又遞到鳳卿的手裡,道:「來,吃桔子吧,這是我們家自己莊子上種的,跟椪柑嫁接過的甜桔,味比甜桔酸些,但我覺得味道還好,所以回來的時候帶了幾筐過來。」
鳳卿笑了笑,依言吃了一口,的確是有些酸。鳳卿有些受不了它的酸味,吃了一瓣就不想吃了,但看謝蘊華卻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了傍晚,鳳卿上完了史姑姑的課之後,照舊去寶善堂打算給王氏請安。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被攔在了外面,方姨娘笑眯眯的將她請了進來。
王氏就歪在上面的美人榻上,精神看起來依舊有些不好。
鳳卿上前去跪在了地上,垂著頭對王氏道:「母親,女兒錯了。」
王氏低著頭看了她一眼,最終心裡嘆了一口氣,從美人榻上坐直了身體,然後才道:「你起來吧,吳氏的事情,我們之間沒有誰對誰錯。」不過是立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