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侯無奈,只好將晏有道死前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慕二娘子面無表情地追問:「你說他薨逝之時,全身都浸出了血?」
得到肯定之後,她再次追問:「那他當時是否神智清醒?」
東陽侯不確定這個事,他很認真地想了片刻,說道:「應該是在昏厥之後,才開始流血的。」
慕二娘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樣啊,那他是痛暈過去的嗎?」
東陽侯看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心裡充滿了同情:「是的,應該是非常疼。」
慕二娘子捂住了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這是意外,誰也想不到,既然已經發生了,總是還要繼續向前看的,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盡力活得好一點才行。」
東陽侯手忙腳亂,想要安慰慕二娘子:「您別哭了,同時天涯淪落人,以後我會照料您的。」
慕二娘子卻始終不肯把袖子拿開,只啞聲道:「您怎麼照顧我呢?」
東陽侯呆了片刻,說道:「您今後打算怎麼辦?還想繼續在宮裡住著嗎?若是不想,就去我府里住吧,我沒有娘親,把您當成家中老人供養,如何?」
「這裡本來就不是我的家,我和這些人也沒什麼關係,住在這裡是占別人的房子,若能,我想回家。
畢竟已經老了,想要死在家鄉。不知侯爺是否方便為我在貴妃面前美言幾句?我這些年略有節餘,可以用來打通關節。」
慕二娘子說得很慢,聲音模糊,始終不肯將袖子拿開露出臉來,看得出來她的情緒很激動。
這是在默默流淚吧,東陽侯心說,真可憐。
「好,這不是什麼大事,貴妃娘娘為人挺好的,我去給您說,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慕二娘子掩著臉起身告辭。
將行時,她輕聲道:「之前珊娘姑娘將要出宮時,曾去看望過我,托我給侯爺帶句話。」
東陽侯睜大眼睛:「什麼?她說了什麼?」
「珊娘說,您的行李她早收拾好了,命人送回了府里,鑰匙就在放緊要東西的地方。
又說,她此去凶多吉少,大概不能再回來了,她替姐姐和弟弟感謝您這些年的照料,願您平安康健,富貴長壽。」
慕二娘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東陽侯愣了片刻,輕聲道:「我當然會平安康健,富貴長壽的,我將來,會活一百歲。不能讓你們小看了我,說我只是個哭哭啼啼的男人。」
他拖著腳步走到床邊,在床柱內側的凹陷處摸索片刻,摸出一把鑰匙。
他低下頭小聲地哭起來:「我要像樣地活一百歲,就這樣說定了。」
門外,寂靜的宮道上。
慕二娘子拿開遮擋著臉的袖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愜意地笑了。
新生仰著頭,使勁舔她的手,大黑臉上唇角微翹,儼然是一副笑臉。
「知道他死得夠慘夠痛,我就放心了。」慕二娘子摸著新生的頭,小聲說道。
剛才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迫不得已只好用袖子遮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