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路唯新一口咬定那靈牌可能原先的壞了,這是後來才做的,他卻半點不信。寧遠侯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是知道的,他素來怕事的很,又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留有把柄在自己府里?待後來問及究竟是誰指使的,路唯新也是一口咬定是他和江家有齟齬,所以才蓄意陷害。不過他又道:「皇上,說到底是非曲直都該由皇上定奪,是重新徹查,還是由此定罪,也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路唯新的意思很簡單,江家的生殺大權在他手中,是要縱還是要罰,都是看他的心意罷了。
他思量許久,終於下了詔,寧遠侯勾結朝廷侵犯,意圖不軌,斬立決,其餘家中男丁十五歲以上者一概斬首示眾。
待等路唯新領旨而去,他才忽然有種如獲重釋的感覺,或者這些年他一直都有這種想法,只是從未實施過罷了。現在有人替他做好了,只需按著走下去便是了。
可即便如此,被人擺布的感覺卻一點都不好,尤其是想到路唯新素來只聽郭文鶯的,更覺心裡發堵,在他眼裡怕是他的聖旨也及不上郭文鶯的一句話吧?
不過這會兒郭文鶯一句彎子都沒繞,坦坦蕩蕩就認了,倒讓他糾結的心裡好受了許多。
他嘆口氣道:「你終究是為了朕的。」
郭文鶯搖頭,「我不僅是為了皇上,也為了自己,還有南齊的江山。江太后狼子野心,皇上就算顧及顏面,也留不得了。」
封敬亭一怔,「你是想......?」
郭文鶯輕吁口氣,「太后年事已高,老年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在所難免,皇上不用顧慮才是。」
她這話說得十分隱晦,封敬亭自也聽得懂,他幾不可微的頷首了一下,算是默許了。
郭文鶯也輕輕鬆了口氣,自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了皇上的名聲著想,還是由她動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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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靖裕五年九月,秋日裡江家一門於菜市口被抄斬,據說當時看熱鬧的人很多,卻沒一個為江家喊冤的。倒也不是江家不得人心,只是證據確鑿,皇上又欽定定案,誰又敢說半個不字?
路唯新做的監斬官,他手中令箭落下,一顆顆人頭落地,縈繞京都數月的謀逆案終於落下了帷幕。
靖裕五年十月,太后因傷心過度病重,並移送到京郊皇家園林靜養,於十二月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太醫診斷是心悸發作,突然猝死。
太后薨世,舉國皆哀,皇上下旨厚葬,親自扶靈柩入了皇陵,也算是全了母子之情。
靖裕六年,大皇子被立為太子,同時封大公主為玉碗公主,小名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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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裕十年四月,春。
夜幕高舉,皇宮通往外處的大門緩緩關上。錯落有致的殿群中央坐落著一座厚重而肅穆的大殿,沉鬱的殿影帶來陣陣壓迫感,其上的紅磚綠瓦無一不被渲染成墨。
今晚月色很好,皓月當空,群星璀璨,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在月光下整個宮殿建築變成了一片黑色,如一片片恐怖的怪獸,吞噬人心。
在夜色掩映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一座宮殿中跑出來。兩人手裡都抱著一個包袱,看穿著是一個青年和一個小童。
那小童不過五六歲年紀,一邊跑一邊道:「娘親,宮裡要下鑰了,咱們能出得去嗎?」
「放心,能出得去。」那青年得意一笑。別人或許出不去,可她肯定能出得去,誰讓她羽林衛和錦衣衛里都是她的熟人呢。她想出宮,自然有得是人給她大開方便之門。
只是她到底不敢太明目張胆了,總要借住些掩護才好。
這時一輛運水車從前面過來,這是每天給宮中送水的車,每天夜裡出宮,清晨便回。
那水車停在宮門前不遠的地方,青年拉了小童一把,兩人一起鑽進了水車底下。隨著咯吱吱的車輪聲響,終於離開了這座雄偉的皇宮。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到了街口終於停了下來,青年拉著小童跳下水車,從懷裡掏了一包銀子扔給趕車的太監,臉上掛起一抹笑,「多謝你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離宮